第5章

顧開疆和端寧公主共有三兒一女,長子顧千堯承襲父志,十三歲從軍,十五歲就立下大功,少年成名,虎父無犬子,這次跟隨顧開疆一起前往並州平定戰亂。

老三顧千蘊雖自幼習武,卻不喜從軍,而是修習劍法遊歷天下,已經是半年不歸。

是以如今一家團聚,四個子女唯有顧千筠和顧蔚然而已。

回到屋裏,顧蔚然親熱地湊過去,拉著她爹的胳膊先噓寒問暖一番,之後才問他爹:“爹,我大哥呢?”

顧開疆看了坐在一旁目不斜視的端寧公主一眼,這才道:“這次並州一戰,還有一些後事需要料理,你大哥需要晚些時日才能抵達燕京城。”

顧蔚然聽了,雖有些失望,但想想自家爹爹回來了,終究還是開心的,又問起她爹並州的種種,有沒有傷著有沒有累著,飲食可習慣等等。

顧開疆看著自己這女兒嬌軟可人,輕柔細語問東問西,征戰數月的心都跟著軟了。

習慣了並州的酷冷以及鐵血的沙場,再看看自己這粉潤可人的小女兒,那可真是恨不得捧在手心裏疼,一時看她精神頗好,忍不住問起來:“細奴兒最近可曾犯病?爹瞧著你倒是比我離開時好了。”

顧蔚然忙點頭:“是了,最近仔細養著,確實好多了。”

當然不能說,今天才潑了一桶臟水下去,這才好起來的,要不然今日怕是走路都覺無力。

顧開疆自是想不到這些,一時看到旁邊另一個兒子顧千筠,便問起他如今習武長進,顧千筠一聽頭都大了,他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那都是勤勉好學的,但他真不是那塊料,當下勉強搪塞一番,差點被顧開疆痛斥,幸好顧蔚然從旁轉移話題,這才勉強逃過一關。

待到顧蔚然和顧千筠離開碧嶂居,顧蔚然才朝著顧千筠邀功:“二哥哥,若不是我,咱爹一定痛罵你一通!”

顧千筠原本一臉小心翼翼裝孫子,一走出碧嶂居,頓時公子哥做派出來了,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折扇,瀟灑地展開,之後笑道:“還是細奴兒對二哥哥好!下次妹妹要提水潑人,讓哥哥代勞就是,何必自己動手!”

顧蔚然噗嗤一笑,睨了自家哥哥一眼:“哥哥這就不懂了……幹壞事當然得自己動手。”

顧千筠挑眉,疑惑了:“為什麽啊?”

顧蔚然默了片刻,撇下這個話題來不說,反而說起自己爹娘來:“你看今日,娘也真是的,爹外出平亂,三四個月不曾歸家,娘竟然絲毫不見激動,誒……”

顧千筠看了一眼妹妹,見她蹙著精致好看的小眉頭,一臉擔憂的小樣子,當下啞然失笑。

他擡起折扇來,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你小小姑娘家,還知道替大人犯愁!”

顧蔚然瞥了自己這二哥一眼,沒吭聲,不過卻是想起書裏提到的,在自己爹置辦了外室拋棄了自己娘後,自己娘失勢,三個哥哥紛紛選擇了自己的父親,以至於自己的娘淒苦無助,孤零零地過完了後半生。

顧蔚然這些年也曾經用異樣的小眼神審視過自己的三個哥哥,還悄悄地讓丫鬟過去查自己爹有沒有外室,但研究來研究去,她發現三個哥哥中,大哥文韜武略樣樣精通,人品貴重,上孝父母,下疼弟妹,看上去不可能做出在父母和離後拋棄母親的行徑,但是余下兩個哥哥就不好說了,二哥紈絝子弟一枚,感覺就不太負責任,至於三哥,那更是冷冷清清飄在天邊的一朵雲。

雖然目前看不出端倪,但女主的光環強大,他們這些配角的人生都可能受到女主的影響,這就讓顧蔚然不得不擔心了。

顧千筠看著自己妹妹這眼神,頓時受傷了:“細奴兒,你幹嘛這麽看我?”

顧蔚然低哼:“二哥哥,你都十七歲了,也做個人吧!”

說完,轉身直接走了。

顧千筠站在那裏,倒是愣了好一會,才無奈地道:“我怎麽不做個人了?我做錯什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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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遠侯顧開疆不知道自己女兒那小小的腦袋裏已經在想幾年之後的事情,才剛剛經歷了數月征戰的男人,踏過了屍山血海,走過了刀光劍影,氣息間還殘余著不曾褪去的凜冽寒氣,此時站在自家公主夫人的房中,竟是略有些局促地望著那華美精致的黃花梨透雕花鳥圖屏風。

屏風後面,是他的公主夫人。

顧開疆盯著屏風上那惟妙惟俏的喜鵲登枝圖,用自己沙場歷練出來的耳力仔細傾聽著屏風後的動靜,他家夫人好像是坐在那鏡台前,他家夫人正在拿起那個玉花卉紋梳背,他家夫人也許正在輕輕攏著那一頭滑軟如同絲緞的長發……

屏風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聲,伴隨而來的還有似有若無的清香。

顧開疆耳朵動了動,鼻子也機敏起來了,這香味,好像是公主往日最喜的,將那些她自己親手調配的香料和竹篾片一起密封在她那個白釉雙耳小罐中,在火上熱蒸,再把熏入了香料的竹片在香爐中慢慢地熏用,這就是公主最愛的草木真天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