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逸雲今日是特意打扮過的。

穿著一身淺粉色撒花對襟褙子,下面則是紫煙羅織金連煙錦裙,那裙子層層疊疊的,隨著她輕擡蓮步,隱在那層疊裙擺間的織金便影影倬倬地透出來,亮燦燦的,頗為惹人。

她身段本來就好,穿上這一身,自是纖盈秀美。

至於面上妝容,發上頭飾,她也是頗花了心思的,面上敷了粉,卻並不顯露,頭上戴了之前端寧公主賞的那件鎦金點翠釵,清麗脫俗又不會失了富貴氣,江逸雲覺得自己打扮得恰恰好。

她是有一些小心思的。

她雖然稱呼威遠侯一聲舅父,但她的母親和威遠侯也不過是表親罷了,其實關系並不親近,甚至當年也沒什麽來往,只不過威遠侯發達後,她家鄉恰恰遭遇瘟疫,父母都不在了,剩下她這一孤女,威遠侯這才把她接過來養在府裏。

因為本就不是什麽近親,威遠侯或者端寧公主自然不會在她身上用太多心思。

活在威遠侯府,面上看著風光,吃穿用度都比照威遠侯府嫡親大小姐顧蔚然,但其實只有江逸雲知道自己的辛酸。

不說其它,只說這衣裙首飾,按照府上慣例,一年四季,每季都要新裁六套,這五六套衣裙聽著好像不少了,但對她們這種小姑娘來說,其實也就是勉強夠穿。一季三個月,六套衣裙,意味著有十五天都在穿同樣的衣裙,這終究不夠體面。

畢竟像她們這個年紀的姑娘,出去走親會友玩耍,和小姐妹約著冬日看雪春日踏青,衣裙還是要簇新得才好,穿過的總不好一穿再穿。

而就在江逸雲為了衣裙不夠體面而暗暗苦惱的時候,顧蔚然卻不用。

府裏明面上說也是一季給顧蔚然裁剪六套新衣,但事實上顧蔚然受寵,她也有銀子,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更不要說她端寧公主偏寵她,府裏三個少爺更是把她看做眼珠子,至於宮裏頭,進宮一趟,太後昨日賞個名貴首飾,今日賞了一套珍稀布料,明日又送了一個什麽小玩意兒,這都是常有的。

如此一來,府裏頭兩個姑娘處境就天差地別了。

才下個月,前面花圃裏的迎春花開得嬌艷欲滴,盈盈伸展出了花圃,擋在青石板路上,江逸雲用手撩起衣裙,邁過了那簇迎春花。

看著層層疊疊的衣裙因為自己的動作而開得嬌艷,江逸雲咬唇想著,那個處處壓制了她一頭的顧蔚然再風光,那又如何,也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配角罷了。

畢竟在這本書裏,她江逸雲才是氣運之子,是真正的女主。

這是一本瑪麗蘇文,女主寄人籬下,品性高潔,傲骨天成,引得多少王公貴族競折腰,最後她嫁給了終將登基為帝的五皇子,將曾經欺淩她的一幹人等踩在腳下,打臉啪啪啪。

雖然現在劇情的發展和那本書中所寫有了一些差異,但是江逸雲並沒有太在意,畢竟根據她的觀察,身邊事情的發展依然是按照原有的脈絡進行著,細節有所不同,但命運軌跡大致一樣。

顧蔚然雖然沒死還生了那般驚世美貌,但她性格驕縱,生活奢逸,且身體虛弱,一看就是成就她女主瑪麗蘇光環的NPC而已。

任憑她再囂張,也不過是秋後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至於那位現任的太子,便是世人傳聞他有就日瞻雲之德,有日角龍顏之姿,那又如何,根據她打聽到的,這位太子身體病弱,也是早晚要死的。

他死了,那個位置必是五皇子的。

江逸雲這麽想著的時候,纖纖玉指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裙擺,抿唇笑了下,下意識地挺直了腰。

她是未來的皇後,是要母儀天下的。

盡管如今看似平凡,不為人知,但自己邁出的每一步,都終將通往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寶座。

如今嘆只嘆那本書實在是寫得不夠詳細,並不會寫明某年某月某日她和五皇子會面,只會寫“某一日”,這就可恨了,她怎知這所謂的某一日是哪一日?少不得時常出府,前去五皇子必將路過的書齋,等待機緣,先和五皇子來一個命中注定的相遇。

江逸雲這麽想著的時候,恰見青磚墻處,有一株桃花開得波光瀲灩,心中大悅,想著待到她踏上後位的那一日,這威遠侯府她可以常來,到時候什麽威遠侯,什麽端寧公主,需要對她卑躬屈膝才是。

這麽想著,腳步都有些飄了,心裏也美滋滋的。

誰知道突然間,只聽得一個聲響,她還沒未及反應,就有汙水從頭澆下,只將她澆了一個透心涼。

她怔在那裏,半響動彈不得。

她身邊的丫鬟是采紅和掬綠,當時也是傻眼了,衣裙上多少濺了臟汙,低頭看時,只見裙裾間還黏了一片綠油油的菜葉子,當下不由作嘔。

三月裏初暖乍寒,特別是下過一場春雨後,帶著濕氣的春風拂面,吹起渾身濕透的江逸雲,江逸雲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