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斐領著侍女們準備給阿史那家族諸人的見面禮。這些早在雲京就專門準備好了,現在不過略加歸整而已。

其中的白糖是用精美的紙包裝的,格外顯眼。

至於上門送禮的事,謝玉璋本不欲林斐去做這些事,照她的意思,林斐最好就是老老實實待在帳子裏,誰也不見,不讓人看到她才好。她是恨不得把林斐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起來,直到安全回到雲京才把她放出來。

林斐怎麽肯幹。

“照你所說,其實沒有任何人任何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很多事,原是有機會避免發生或者促使其發生的,只不過在當時,當事人並不能預知,所以不能提前做準備,或者立刻做出最正確的應對。”她說,“照這樣說,你就是把我綁在帳子裏,也保不齊什麽時候有別的部族打來,燒了我們的帳子呢。”

呸呸呸,真不吉利。但卻令謝玉璋無法反駁。

尤其是,林斐說:“我們最應該做的,不就是多聽、多看、多思嗎?知道的越多,才越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啊。”

謝玉璋啞口無言,只得道:“你去哪裏,都必須帶著護衛。尤其是夏爾丹那裏。”

林斐含笑道:“當然。”

謝玉璋只能恨恨看著她帶著侍女們去了。

阿史那這麽多的兒子,林斐一天都跑不完,足足用了好幾天的功夫,才都打點到了。

轉回來,便把重要的人都認得差不多了。她建了專門的冊子,把那些值得關注的人都記錄了下來。

“你那夢裏,我做這些了嗎?”她問。

“沒有。”謝玉璋說,“那時候我們沒想這麽多。走禮的事情,我們也沒攬過來,都交給袁令了。”

結果袁聿不過半年就暴病而亡。失去了一個能幹的臂膀,謝玉璋這裏亂了一陣,林斐才把事情理順。又因也沒有合適的人能提拔起來做家令,許多事便由林斐這少女接手過來。

在那之前,她不過是管管謝玉璋身邊的事務而已。

謝玉璋回想起來,林斐的磨礪與成長,便是從這裏開始的。

謝玉璋把額頭貼在了林斐的背上。

林斐正伏案書寫,被她一靠,筆在紙上劃出斜斜一道,無奈道:“別鬧,做正經事呢。”

謝玉璋探頭去看:“寫什麽呢?”

紙上卻寫著“家令袁聿”四個字。

林斐道:“把重要的事件都記錄下來。所以袁令是從現在算起半年左右的時候病倒的是吧?”

“不到半年,我記得……好像不是四月就是五月。”謝玉璋說,“突然就上吐下瀉,包重錦給他開了藥,吃了也沒管用,一下子人就去了。”

林斐頷首道:“所以先前在宮裏,你讓我往太醫院送的那張單子裏,著重寫了這個症狀。”

謝玉璋道:“我便是為著袁令。我想著咱們這回把藥材帶足了,又從民間額外招募了郎中來,到那個時候咱們全盯著他,吃喝飲食都要小心,斷不叫他將命丟在這等病上。”

林斐道:“好。”

提筆記下“四至五月,飲食”。

寫完,她問:“馬建業什麽時候動手?”

“不急。”謝玉璋說,“我要自己動手,我還得練練。”

林斐蹙眉:“又不是沒人,做什麽自己做那等事?”

謝玉璋卻說:“因我深恨他,若不親手殺了他,實在意難平。”

林斐沉默了一陣,說:“好,我陪你練。”

謝玉璋笑了。

“現在太冷了,沒法出門。”她從背後抱著林斐,整個人貼在背上,開心地計劃,“等開春,我們一起,讓大家都練,便不說能騎射,也得強身健體,以後我們會遇到很多事的,最差的也得能騎得了馬會逃命才行。”

林斐便掰著手指頭數:“不會騎馬的只有小雅、紫堇、蓉蓉、蘇合和熏兒,其他人都會的。”

雲京貴女好冶遊,愛蹴鞠愛馬球,是以身邊侍女多會騎馬,甚至有些騎術頗精。

謝玉璋和林斐從前都是個中好手。謝玉璋重生後,更是有十年草原生活的底子,馬術一道,已當得“出色”二字。

“那就好好練她們幾個。誰都不許躲。”謝玉璋說,“狠狠練!”

謝玉璋說得兇狠,林斐感受到的卻是她對侍女們濃濃的愛護之意。

她因而忍不住問:“大家後來的結局如何?”她問的自然是那夢裏,謝玉璋的前世。

謝玉璋悶悶地說:“不太好。”

“有病死的,有死於戰火的,有被別的人擄走的,剩下幾個……後來我們兩個被送回去了,再也沒見過她們。”謝玉璋沉默了很久,說,“那些護衛、匠人後來還有自己活著回到雲京的,但大家……一個都沒有,再也沒見過了。”

林斐聽她語意悲傷,正想勸慰她,謝玉璋卻忽然從她背上起來。

“阿斐!”謝玉璋說,“這輩子,我決不叫她們落入這等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