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謝玉璋忽地“噫”了一聲。

林斐問:“怎了?”

謝玉璋從她胸前放出自己的臉,道:“大虎姐姐也勸我以後要讀讀史書,說以我的身份,多讀史才能頭腦清醒。嫁妝裏有全套的史書籍冊,只是出發前事務忙亂,出發後一路上都坐車趕路,我還沒來得及……”

“郡主啊……”林斐嘆了一口氣。

這下,輪到謝玉璋問她:“怎了?”

林斐嘆息:“郡主是心有溝壑之人啊。

謝玉璋訝然道:“為何這樣說?”

林斐道:“那年壽王妃做壽,你帶我一起去了。宗親的女郎們作詩,很是熱鬧。我看到郡主也動筆了,可寫完她自己讀了讀,便團了扔一邊去。你問郡主怎地團了,郡主說寫的不好。”

“後來大家去看戲,我走在後面恰好踩到那團紙,一時好奇打開看了看。都說字如其人,詩亦如其人。那詩中之意……康樂郡主啊,明明心似無根之風,想拂邊九州,可嘆卻身似弱柳,連四方的院子都走不出去。”林斐嘆息。

謝玉璋沉默片刻,道:“我以為你不喜歡大虎姐姐的。”

林斐不留情地戳穿她:“不喜歡郡主的,明明是殿下你。”

謝玉璋被揭穿,不由訕訕,道:“……也不是不喜歡。只是從前,大虎姐姐又不能跟我們一起玩,別說蹴鞠、馬球,出來走走賞賞花她都不行。她出個門壽王妃就嘮嘮叨叨,大家都不愛帶她一起。”

越說,聲音就越低,最後道:“大虎姐姐,也很可憐。”

帳子裏沉默了一會兒,林斐問:“其他人呢?安樂殿下呢?福康和嘉佑兩位小殿下呢?”

自重逢那夜,謝玉璋坦白了自己的秘密,林斐這些日子便時常提問。

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以便遇事好做出更正確的應對。但謝玉璋那並不是夢,是回憶。回憶這種東西,充斥在腦海裏,又雜亂無章,有些常被堆在角落蒙塵。

若讓她自己去回憶,除了那些印象深刻的重大事件,其他繁雜信息很難一下子整理出頭緒來。

提問的方式便很好,由一個問題觸發,便往往能拎出一串有用的信息。

“安樂姐姐,”謝玉璋閉眼,“死了。”

“……”林斐問,“如何死的?”

“安樂姐姐生得漂亮,又是公主。那些亂兵以淫樂宮妃貴女為樂,她被黃允恭的兒子擄走了,她以發簪自戕了。”

林斐沉默許久,道:“所以那時候,你不生她的氣……”

“有什麽好生氣的呢,雖然是她們推動我做了和親的那個人。可我活著,她們都死了。”謝玉璋說,“淑妃娘娘是自縊的。她年紀雖大,也生得好看,一樣受辱了。”

所以跟死去的人,還有什麽好生氣的。

林斐的心揪起來:“那,兩位小殿下?”

謝玉璋的聲音變得澀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們後來也沒有能力大肆尋找了,使了些錢給宮中舊人。可也沒人說看見過她們的屍體,聽說那時候宮人屍體是一車一車拉出去的……”她說。

林斐難過。

謝玉璋握住她的手:“但我,但我和親之前,反復叮囑過福康和嘉佑,宮中若見火光、若聞尖叫,便什麽都不要管,只管往東宮跑!”

林斐眼睛亮了。

“是了,東宮乃是重地,雖也在禁中,卻自成一宮,墻高門重,還有東宮衛!”她欣喜地說,“殿下這個思路很對。且這種時候,皇帝和太子都是要生擒的重要人物,亂兵們便有所顧忌。”

謝玉璋卻道:“這不是我的思路,是你的。”

謝玉璋道:“後來我們便只當她們兩個死了,給她們燒紙錢,是你嘆息說,‘要是兩位小殿下知道往東宮跑就好了,她們本就離東宮近,可恨陳淑妃給她們身邊安排得凈是些或愚笨或油滑之人’。”

後來?

林斐怔住。

她眨眨眼,道:“殿下這個夢,真長,內容真多啊。”

謝玉璋幽聲道:“我跟你說過了,我在夢裏,過盡了一生。”

林斐躺下,捏住她的手說:“那一生既然已經過了,這一生便必不相同了。”

謝玉璋“嗯”了一聲,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兩個人的手互相用力握了握。

又過了片刻,謝玉璋道:“你想知道善琪公主的結局嗎?”

善琪公主都是二百年前的人了,史書裏只記載她是某一旁支的宗室女,入漠北後,令邊境三十年無戰火。連她的名字都沒有,只有封號,善琪。

自然也沒有提到她的結局。

林斐問:“這又是我知道的,還是你知道的?”

謝玉璋赧然:“還是你。我多傻啊,哪會去查閱這些東西。”

林斐問:“我又從哪裏知道的。”

“阿巴哈那裏。”謝玉璋道,“他有很多古羊皮卷,都是他的寶貝。可王帳除了他沒人能看得懂,也沒人感興趣。他那幾個學生也愚笨得很,不得他歡心。後來我們來了,他來找我們索要中原的書籍看,你跟他搭上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