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李銘笑眯眯地問:“夏爾丹王子,你是喜歡上雲京城的繁華,要留在這裏了嗎?”

這人便是適才讓謝玉璋看了一眼便僵住身形的人——謝玉璋在塞外的第二任丈夫,阿史那汗的十九王子夏爾丹。

夏爾丹的母親是卑賤的女奴,沒有強大的母系部族做靠山,在諸王子中屬於根基淺薄的。

他從小因為出身為兄長們欺負,長大後又因為驍勇善戰常受父汗褒獎,又被兄長們因為嫉妒而時常排擠,使他養成了陰鷙狠戾的性子。

被眾人形容為,王帳裏的一匹餓狼。

夏爾丹不解:“你說什麽?當然不。”

李銘笑道:“既然如此,便等王子回到王帳,再下戰書與我兒,我們公平一戰。草原、戈壁,任君挑選,多麽痛快。今日此處卻是我大趙皇帝陛下酬請諸位的宴席,咱們都是粗人,動起手來叮咣五四的,砸了幾案,驚了宮娥,須不好看。”

皇帝微笑道:“李卿所言極是。”

眾人便知皇帝是不願意看到這胡人王子和李銘義子當堂對決的。

畢竟先前哪怕是劍舞,那也是早就報備、排演好了的表演而已。這胡人王子卻顯然不是什麽手底下有分寸的人,看著又有三分酒意,這種事情真動起手來也很難點到即止。若打翻了幾案,碗碟破碎,菜湯淋漓,實在是不美。

夏爾丹卻大聲道:“那咱們便到外面去打!”

大趙朝從立國之日起就跟胡人打交道,對胡人也算知之甚深。這些胡人不講什麽禮法,行事野蠻粗魯。若不阻止,這個夏爾丹王子怕就真要擼袖子跟李銘的義子幹一場了。

皇帝不悅地看向離他最近的張相,張相得了這眼神兒示意,直起身體正準備說話,卻聽李銘的那個義子開口道:“某不戰。”

夏爾丹張狂大笑:“李十一,你怕了嗎?”

趙人臉色都難看起來。不戰是一回事,懼而避戰是另一回事。

“某與王子沒有私怨,邊境事,邊境了。”李固知道李銘不想讓夏爾丹在這裏生事,便放下腿復又跽坐,面對夏爾丹的挑釁巍然不動,“此處乃我大趙皇城,是陛下治國、起居之處。王子這麽想與某一決勝負,不如就約在去年王子神速撤退之地,某與王子再戰一場便是。”

“神速撤退”四個字用得傳神,眾人一聽便知道那一戰孰勝孰負。趙人都微笑不語。

“你!”夏爾丹那一戰折損了好幾員幹將,故而對李固記恨於心,此時又聽他提起,登時暴怒起來,揮拳便要沖過來。

幸而使團的人對自家這位十九王子的脾性早有了解,他身形才動,身邊幾個人已經一把把他抱住。

只是場面十分難看。

便在此時,大殿上響起了內侍特有的尖利嗓音,拉高了音調唱稟:“寶華公主殿下,賀——四海晏平,盛世繁華!請為陛下獻舞。”

來得正是時候!

皇帝龍顏大悅,立即揮手道:“準!”

又撚須微笑道:“今日先宴飲賞樂,你們年輕人的事,改日再說。”

一句話,把兩人之事輕描淡寫成年輕人之間的齟齬。

阿史那汗的王子據說有三十多個,使團裏也不止夏爾丹一個王子,有人以胡語喝了一聲“夏爾丹,回來!”,夏爾丹雖然目光中露出不甘和狠戾,卻也忍氣吞聲地坐下了。

身著彩霞一般美麗衣裙的舞姬們水波一樣漫入了殿中,女兒的柔媚瞬間便沖散了適才那幾分不快和劍拔弩張。

眾人都被美麗的舞姬們吸引了目光。只有夏爾丹還惡狠狠地盯著李固。他去歲在李固手裏那一仗敗得著實太慘,使他在父汗面前說話失了分量,他耿耿於懷至今。今日見到李固,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李固卻沒再關注夏爾丹。他的目光只望著大殿中央。

樂音流水般響起,美麗的舞姬們圍攏成圈,身形婀娜,舞姿曼妙。隨著那綺麗的廣袖翻舞,眾人仿佛看到雲霞沸騰,澔澔涆涆,流離爛漫。

只是正中那人被雲霞掩住,看不到真容。

忽有一道樂音壓過了所有的聲響,撕裂了空氣一般。人們下意識地便屏住了呼吸。

所有的女郎都謙卑地伏下了身去,雲蒸霞蔚間,寶華公主伸展開身體。

如晨曦跳出海面掠過山尖,又如一朵人間最美的花乍然盛放,長長的水袖旋轉飄落,那少女以仙子之姿盛放在太極殿。

她輕盈又靈動,婀娜又嫵媚,如孩子般清純,如女人般瀲灩。

這一刻大殿中的人忘卻凡塵,不知此處是天上還是人間,目光只追隨著那謫仙般的少女而動。

夏爾丹猝不及防,看得呆了。

“那是誰?”他喃喃地問。

適才呵斥了他的那位兄長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罵了一句“白癡”,道:“剛才不是聽到了嗎?寶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