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2/3頁)

謝玉璋此時深刻意識到,原來人的恐懼,更多是來自於“未知”二字。

即將面對的一切,她都已經經歷過一遭,一想到這一點,她的心情竟然奇異地寧靜平和了下來。

“難過什麽呢?”她溫柔地笑著,握住了林斐的手,“對已經既定的事情、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要想的是以後該怎麽辦。”

【對已經既定的事情、已經發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想,要想的是以後該怎麽辦。】

——不知道多少次,在她要撐不住的時候,林斐就是這樣握著她的手將她攬在懷裏,在她耳邊這樣告訴她。

她們握著彼此的手,一次又一次地熬過來了,熬到了一起活著回到雲京城的那一天。

林斐的淚珠在膝頭印出了兩點斑痕。

她的殿下啊,那騎著四蹄踏雪的寶馬,將她從可怕的命運中拯救出來的小殿下啊,什麽時候竟成長到這般地步了?

林斐擡起頭,面頰上猶有淚痕,卻露出了笑容:“殿下說的對。”

謝玉璋笑了。

林斐以衣袖拭幹面頰,人已經恢復了冷靜從容,問道:“殿下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謝玉璋道:“三日後,父皇要大宴使團,我想在宴席上獻一支舞。”

這些天思緒太重,此時林斐才陡然發覺,從前愛舞如命的謝玉璋竟好像已經許久沒跳過舞了。

“公主。”林斐難過地道,“咱們稱病就是了。”

謝玉璋臉上卻露出奇異的微笑:“跳啊,為什麽不跳。這大概是,我在雲京城跳的最後一支舞罷。”

前世的今日,她被召去含涼殿,她的父皇只是告訴她他想在三日後的宴席上看她的舞。她歡歡喜喜地準備了三日,在那日的宴上一舞驚艷了眾人。

就在她又得意又開心的時候,漠北汗國使者開口為阿史那汗求娶她。她的父皇當場允了。

她呆若木雞地站在大殿之上,四周投來的全是同情、憐憫的目光。她渾渾噩噩,是被宮人們拖下去的。

後來她幾經周折,終於回到了雲京。她那如喪家犬般的父親,想將她這女兒像舞姬一樣獻給新帝。

這是她心頭的一根刺,一直一直紮在那裏,一碰就疼。她為了拒絕,挑斷了自己的右腳筋。

可原來,早在那之前,她這父親已經將她作舞姬一般地獻給胡人了啊,她想,從前她真是天真呢。

今日,她當面問了皇帝,是否要以她和親。皇帝才沒像前世那樣哄著她瞞著她,不得已承認了。

皇帝還流了淚。

皇帝哭,她也哭。

“女兒以後不能盡孝了。”她說。

皇帝是多麽欣慰啊。

“吾兒,吾家鳳凰兒。”他說,“願你是我朝第二個善琪公主。”

善琪公主是二百年前的一名宗室女,被封為公主,嫁往漠北和親。那時阿史那一族還未興起,漠北王族是另一個姓氏。

善琪公主嫁過去後,漠北與大趙相安無事了三十年。善琪公主的名字被記入了史書。

謝玉璋少時聽了善琪公主的故事,還曾經向往過。

後來她人在塞外,才終於明白。兩百年前大趙蒸蒸日上,漠北也需要休養生息,休戰是雙方的意願和需求,豈是一個小小女子能左右的?

“阿斐,你去趟東宮,跟太子哥哥說,我想知……不。”謝玉璋臨時改口,“你去找福春,你讓他打聽一下,三日後的宴席,河西節度使和他的義子會不會列席。你讓他打聽清楚,李銘會帶哪個義子出席。”

殿下這是……還惦記著那個李固嗎?她都要遠嫁漠北了,便任性一回又如何。

林斐應了,當下便親自找福春,交待得清清楚楚。

福春拍著胸脯保證:“只管叫殿下等我消息。”

福春這些日子隔三差五地便去朝霞宮請安,常得賞賜。他手頭闊綽了,“朋友”自然便多了起來,辦什麽事都比從前容易了好幾分。內心中覺得自己正走上一條金光閃閃的坦途大道。

對金主寶華公主交待的事,自然是無比上心。

林斐回到朝霞宮,卻不見謝玉璋。

“殿下出宮去了。”宮人回稟。

林斐問:“可說了去哪裏,做什麽?”

宮人說:“說是去鄖國公府。”

林斐松了一口氣。鄖國公府便是先皇後的娘家,寶華公主的外家。這等大事,原也是該與鄖國公府通通氣的。

公主既親自去了,她在宮裏便該靜下心來好好思量思量,都要為去塞外準備些什麽。

公主自幼錦衣玉食,從未離開過雲京這天下最繁華之地,她一個思慮不周,公主便要吃苦。務必要考慮縝密,萬萬不可出紕漏。

塞外聽著雖然遙遠可怕,可只要她們在一起不分離,林斐相信,沒有邁不過去的坎。

林斐不知道,謝玉璋其實沒有去鄖國公府。她自知去了鄖國公府,必繞不過外婆舅母和一堆表姐表妹們,便在外面尋了間酒樓,使人將與她關系最好的表哥楊懷深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