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3頁)

她足足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然後,她便不得不面對更可怕的事實——曾經受過的一切,難道要再重來一遍嗎?

這可怕的猜測使她驚恐惶然,自然是無心飲食。

林斐哄了又哄,喂她吃了幾口,又逼她喝下小半碗白粥。直到謝玉璋微微搖頭,才把碗交給了宮人,貼著謝玉璋坐了,柔聲說:“要實在沒胃口,不如跟淑妃娘娘說說,我們去西山的皇莊裏避暑,你也好發散發散。”

謝玉璋又搖搖頭,俯身枕在了林斐膝頭,透過打開的槅扇,望著中庭,問:“今天有什麽人進宮嗎?”

自那日被魘著後,公主像換了個人,平日裏最是笑得無憂無慮的人,眼中竟全是愁緒。林斐困惑不解。

謝玉璋曲不聽,舞不排,只跟她打聽有什麽人進了宮。這倒不難。以謝玉璋的受寵,林斐雖然連最末級的女官都不是,卻是寶華公主的貼身之人,在宮裏很是行走得開——只要別出現在皇帝面前就行。

她的祖父忠言直諫,在禦前撞柱而死,觸怒了皇帝。雖然皇帝允了她留在公主身邊,卻不允許收回她的賤籍,也不許謝玉璋給她女官做。每每皇帝來朝陽宮,她便避開去。

林斐攏著謝玉璋烏黑如瀑的青絲,柔聲給她講打聽來的那些消息,誰誰又進宮了,哪家夫人來給淑妃娘娘請安雲雲。

謝玉璋閉上眼睛。她哪裏在意誰的夫人來給誰請安,她真正想知道的是漠北汗國的使團進京沒?她可怕的命運何時開始重啟?

耳邊是林斐柔柔的聲音,除此之外,朝霞宮靜得落針可聞。

從前父皇稱贊朝霞宮有“真趣”,那些在皇帝面前也敢笑聲陣陣的小宮人們,此時此刻卻都能管得住自己,連走路都是輕手輕腳。

都是精挑細選才送到她這裏來的人,哪怕是真的嬌憨,骨子裏也有三分精明。

謝玉璋自嘲地想,原來這朝霞宮裏,真正又天真又傻的,從始到終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林斐的聲音落在耳朵裏:“河西節度使今天又被陛下召見了。他今天換了件赭石色的袍子,還是一樣土氣,人又矮墩墩的,大家都笑得不行。”

這些節度使們,擁兵自重,割據藩鎮,後來都反了。哪個不是跺一跺腳,房梁都要顫一顫的人物,卻被宮中的無知宮娥們在這裏嘲笑衣著土氣,不是雲京城今年最新的時尚。

謝玉璋想到當年,自己也是那些無知之人中的一員,便覺得分外可笑可悲。

她忽地怔住!

林斐說誰?

她騰地一下坐起,問:“誰?哪個節度使?”

“河西節度使啊。”林斐眨眨眼說,“李銘。你上次說他像個矮冬瓜的那個。”

謝玉璋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的,河西節度使李銘!她原是在雲京便見過他的,只是時間過得太久,她忘記了。現在她想起來了,在漠北的使團到來之前,她便見過他了。

他生得矮,人又長得敦實,偏穿衣服又透著一股子俗貴土氣。那年她蹦蹦跳跳跑去含涼殿,想跟父皇說說她新排的舞,卻不想見到了李銘,她當場就笑了。

多麽、多麽的無知可笑啊。

那些攪動天下風雲的男人,他們手中的力量,和他們生成什麽容貌、穿衣是否及時追上最新的潮流,又什麽關系呢?

“李固也進宮了嗎?”謝玉璋突兀地問。

林斐卻一臉不解,問:“李固是哪個?”

謝玉璋啞然。

李固是哪個?

他現在應該是河西節度使李銘的義子,在他的十二子中尚未顯山露水。

後來局勢大亂,他從河西起家,逐鹿天下。

大穆朝悍戾剛勇、殺名赫赫的開國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