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開業第一百零九天

“請勿擅自拉動鏈條!”

閃金塔大廳中央立著一塊醒目的警示牌。

類似內容的警示也掛在旋梯的扶手上,殺氣騰騰的屬於緘默塔,雋秀文雅的屬於白魔法師,寫了一串注意事項的則是卷宗法師的手筆——

然而,魔法師這種東西,仿佛天生就有種迎難而上的氣質,永遠走在求知與作死間的鋼絲線上,無論派系。

初來乍到的年輕占星師將視線從那些警示牌上移開,落在垂落在旋梯扶手上方的寶石鏈上。在魔法燈的光線中,每一串寶石都晶瑩剔透,光輝爛漫,星塵砂、龍血玉、日曜鉆石……還有許多難以識別的種類,如果有個寶石學者或礦物學家在這裏,說不定會興奮得暈過去。

占星師的目光在那些寶石鏈上梭巡著:雖說是生日石,但紅水晶太普通,而葉金石又不符合他的氣質,唔,等等,那個是什麽——

引路的魔法師助手看了他一眼,毫不見怪,只是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離開台階。

那名占星師終於挑好自己最喜歡的寶石,他義無反顧地伸出手,握住珠鏈,往下一拉。

“哢嚓”。

“喀拉”、“喀拉”。

高大的旋梯嗡嗡低鳴,一部分階梯在震顫中逐漸拆解,它們翻轉、位移、拼接,不過幾息時間,又重新復原,只是台階上已經看不見占星師的身影。

“又一個。”法師助手司空見慣,聳聳肩,往指引台走去,交回手中的單子,“這是今天第六個了吧?”

“第七個。”他的同僚說,“西梯那裏剛剛也有一個。”

話音剛落,只聽北梯方向傳來熟悉的聲響,甚至不需要回頭多看一眼:“嗯,第八個。”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單子:“又是占星師,最近占星師真多啊。”

閃金塔在很短的時間內便重新啟用。

不過,原先存在於塔內的那些房間與空間並沒有被再度利用,倒不是出於尊重前人或敬畏過往什麽的——魔法師本來就是些缺乏敬畏心的家夥,他們相信知識的傳承才是真正的敬意,前人的遺贈是後人的財富,不論死去的那些怎麽想,總之還活著的那部分對此堅信不疑:否則那些奇形怪狀的開鎖術是用來做什麽的?你看,當你打算去探索一處遺跡,或者說,挖墳,的時候,總得帶上個魔法師。

但是,眾所皆知,破譯一座法師塔的密碼絕非易事。

這座高塔是如此古老,只能從成千上萬垂落的寶石鏈窺見有多少人曾在這裏停駐,它們中的每一串都指向新的方向,拽動一條與拽動兩條又是不同的結果。

如果不是重獲新生的閃金塔內已不再有禁制,蘇茜毫不懷疑這幫魔法師會在第一天就死傷過半。

事實上,在最開始,她每天都要花上不少時間把被扔進進實驗室、書庫、苗圃、無盡走廊的魔法師撿回來。

有個黑魔法學徒被傳進了監牢內,蘇茜找到她時,個頭嬌小的女孩子正窩比自己大一圈的生物顱骨內打盹。

“看來這座塔過去的學徒也不容易。”她睡眼惺忪地拍拍胸脯,“要是這家夥還是活的,我就完蛋啦!”

蘇茜看看她,沒看出半點後怕。

新的空間被開辟,新的規則被建立。

大廳裏的書架很快被填滿,不知道是誰搬來了一台咖啡機,長桌上永遠摞著易拉罐與泡面桶,每到深夜都能看到被導師壓榨得奄奄一息的學徒躺在沙發上補眠。

墻上還殘留著來自過去的信手塗鴉,在那邊上有了新鮮的筆跡。

就像一座千年古堡被更換了壁紙與地磚,裝上了電梯與空調,它的過去仍停留在那裏,而如今的一切都是嶄新的。

當然,並不是說魔法師們已經放棄了探索。

他們的日常娛樂(?)活動直接從炸公園變成開房間,以至於蘇茜每天都要去撿人。哪怕被關在籠子裏一整天,這些家夥仍笑嘻嘻的,並樂此不疲,簡直用生命詮釋在“下次還敢”的真諦。

……算了,至少社會治安變好了。蘇茜想。

閃金塔落成後的第二年,新的客人來到了這裏。

占星師。

這些人追逐星辰,通常喜歡在墜星海的崖畔或熱河沙漠徹夜守候,從鬥轉變幻的星軌中窺見命運的痕跡。

一言蔽之,是神棍。

永夜峽谷過去是沒有占星師的。

哪怕這個峽谷終年黑夜,但它的天空並沒有星辰。占星師的力量來自星空,就像水妖不會前往巖地火山,飛馬對深淵避之不及,占星師也不會踏足這裏。

但現在峽谷裏有了繁星。

閃金塔的塔身與晝夜共色,如今峽谷永夜,它便終日披著夜色。

在那之上流淌的星光卻是真實的。

不知是誰先發現的,總之在蘇茜反應過來之前,閃金塔外已經聚集了不少占星師,他們在臨近的街道旁支著帳篷,架起天體望遠鏡,態度宛若朝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