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開業第九十七天

夏都的雷雨直到淩晨時才停下,第二天白天,人們終於看清了那場局部地震後的場景。

地面出現了近三米深的巨大塌陷,巴掌寬的裂痕橫貫整個陷坑,螺旋塔兩座副塔就像被蛋糕刀從主體上整齊切下,又打翻了盤子,只剩殘骸沉在坑底,從瘡痍廢墟中,很難分辨出那兩座高塔原本的模樣。在那些殘垣斷壁上,一夜之間長滿了璀璨的水晶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一個莽撞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跳下深坑,想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麽。

他的手剛碰到最近的那簇水晶,只聽“砰”的一聲輕響,那些色彩各異的晶石紛紛碎裂,無數螢光頓時沖天而起——

不,那並不是什麽“螢光”。

是妖精。

它們只有巴掌大小,色彩斑斕的半透明蝶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數不清的妖精像被驚動的螢火蟲群,呼啦啦地成片飛向天空,轉眼消失不見,妖精們振動翅膀,落下紛揚粉末。這些粉塵飄落在夏都各處,街道、窗台、屋頂,到處都長出了半透明的妖精花蕊。

妖精花蕊的花期僅有一天,它們會在黃昏時盛開,又將於午夜時消融,但至少在今日,整個夏都被妝點得如同幻境。

圍觀的人群很快被城衛隊疏散,陷坑的外圍拉起了圍欄,魔法師操縱著魔像進入陷坑,開始清理副塔的廢墟。

在報童奔跑時的鈴鐺聲與街邊攤販的叫賣聲中,與過去與未來的每一天沒有太多區別,夏都的早晨開始了。

——

在不經意間,蘇茜闖入了一片光輝爛漫的溪谷。

清澈山澗淙淙淌過,碧草常青,樹影蔥蘢,偶爾有鹿躍過灌木,搖落一樹陽光。

有人坐在水邊。那是個濃妝重彩的街頭藝人,他戴著藍戴勝羽毛的寬檐帽,長發編成一絡絡辮子,一身服飾花裏胡哨,叮鈴哐啷地掛滿金屬飾品,手中卻抱著一把隨處可見的劣質弦琴,漫不經心地撥弄出一連串曼妙的旋律。

身穿禮服的精靈步履輕快地踩著樹枝走來,和著琴聲哼唱,他從枝杈上跳下,驚起一片棲身於花叢中的妖精。

精靈拿出一小瓶盛在水晶瓶中的甜酒,隨手拋給街頭藝人。藝人穩穩接住,打開橡木瓶塞,喝了一口,笑眯眯地問:“你家的孩子們知道他們的神喬裝打扮混進了贊美自己的舞會嗎,凱蘭瑞拉?”

“那麽,往你琴匣裏扔硬幣的好心人知道這是哪來的遊手好閑賣藝人嗎?”精靈反問道,“掙夠今天的晚餐和賭資了嗎,蓋倫丁?”

“當然不夠!”街頭藝人理直氣壯,“不過,還是可以付你的酒錢。”

說完他往自己的寬檐帽上抓了抓,摸出一枚銅幣放在精靈手上,懶懶散散地搖晃手中的酒瓶。精靈看看手中還散發著煎餅油香氣的銅幣,可見它的上一任主人不是個心軟的早餐攤販,就是個過路的上班族,他又看看藝人,片刻後,兩人暢快地相視大笑起來。

“走吧!”精靈說,“至少今天你還有地方能蹭個晚餐——阿洛弗裏恩要為他的聖女賜福,邀請我們去觀禮。”

“真不錯,是適合我的場合。”街頭藝人將瓶中甜酒一飲而盡,在山澗中沖洗過酒瓶,盛了半瓶溪水,又順手摘了一叢野花插在瓶中,“好了,美好又珍貴的祝福贈禮。”

精靈說:“你可真敷衍。”

然後他擡手折下頭上的樹枝,親吻了一下枝葉,便將其放進瓶中:“算上我的一份。”

在愉快的談笑聲中,街頭藝人背起他的琴,兩名神祇在溪谷的日光中涉水而行。

“說起來,有件事我想問很久了,這一代的聖女究竟是怎麽回事?我以為光明聖女,可不可愛倒在其次,至少也應該是個女孩子?”

“腦子能正常的話,就不會是阿洛弗裏恩了吧。”

“啊,說得也對。”

……

蘇茜睜開眼,望見了青空浮嶼的鈷藍天空。

夏日的海風吹在臉上,帶著潮濕的鹽味。一旁矮幾上放著瑰紅色的酒精汽水,透明冰塊在其中浮沉。

紅龍女王托著腮坐在一旁,異色雙瞳饒有興致地注視著蘇茜,她沒問蘇茜夢見了什麽,只是伸出手,覆蓋著堅硬鱗片的指甲輕輕點點蘇茜的額頭:“羽溪森林的精靈到了哦,小女孩。”

銀精靈們有著與他們的神祇相似的白金發色與剔透的湖綠瞳孔,他們神色嚴肅,沒有將時間浪費在寒暄上,在簡單地詢問了幾個問題後,以紅龍女王作為擔保,浮空島的傳送陣連通了白晝與永夜。

然後精靈們看到他們的孩子正和舊獸人們嘻嘻哈哈地玩作一團。

阿爾德羅身上身上掛了一串串裝飾,活像個大號聖誕樹。小家夥們在骨龍的身上爬上爬下,搖搖晃晃地踩著龍的脊椎,再順著尾巴爬下來。阿爾德羅任由他們在自己身上玩鬧,他趴了一會兒,突然蹲坐起身,昂起腦袋,站在他頭頂的兩個孩子顫顫巍巍地扶著他的角,小心翼翼地摸摸趴在月樹枝椏上打盹的寶石,好脾氣的雪焰豹睜開眼看了一眼,又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