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夜影

這只是段插曲,過後蕭逸和楚璇都極有默契地沒有再提。

行過合巹之禮,兩人之間最後的一層紗障也被抽掉了,真正的像是一對夫妻那般相處。

在外人看來,皇帝陛下對貴妃甚是垂愛,可謂帝寵優渥,風光無限。

可關起門來,兩人獨處時,卻是沉默多。

初安十五年的夏天,正是蕭逸推行兵制和吏制改革的關鍵時候,他終日繁忙,連用膳時都經常拿著奏折在看,每天睡三四個時辰,經常楚璇睡下時還見他守著一大摞奏折在點燈熬油,而醒來時卻已枕邊空空,人早就已經走了。

其實這樣的日子在楚璇看來也沒什麽不好。

兩人若要說話,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說到蕭逸手頭的政務和圍繞在他身邊的近臣,於楚璇而言實在太過於敏感,她其實對這些不感興趣,也根本不想聽。

她實在沒有做細作的天分,也還沒有練就那份冷硬心腸。

日子便就這樣清淡如水的過去,梁王偶爾會遣人來催促,而楚璇便會遞些關於蕭逸的消息出去。

有時她甚至會懷疑,其實蕭逸早就把她看穿了,她雖然不懂朝政,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猜得出來,蕭逸看似無意間透漏給她的那些事,其實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邊角料。

但梁王那邊也未見有不滿,只是近來墜兒的行蹤略顯神秘了些,經常向她要了符令,之後便大半天見不著人。

夜深,楚璇估摸著已經是這個時辰了,蕭逸鐵定是不會來了,便遣退了眾人,獨留墜兒在身邊。

“你近來動作太過明顯了,陛下是個頂精明的人,若再這樣下去他會把你識破的。”

墜兒將梨花木梳浸在桐油水中泡了泡,拿出來細細地給楚璇梳理著一頭青絲,目中波瀾不興,甚是沉定。

“奴婢是奉命行事,由不得自己。”

“你現在是在宮裏,在我的身邊,就算身不由己,可做得慢些,做得隱蔽些,外公總不會派人到這裏來責罰你吧?墜兒,事是做不完的,可命只有一條。”

墜兒默了默,道:“可奴婢的家人還在宮外……”

她話音綿黏,似有千言萬語未出口,一慣堅冷的面容浮掠上些許牽念憂色,濡濡地又重復了一遍:“我還有家人。”

楚璇低下了頭,沉吟片刻,剛想說自己會找梁王求情,盡快把她送出宮,還未出口,屏風外的水晶珠簾瀝瀝響了起來。

楚璇心裏一咯噔,忙站起身,果然見蕭逸從屏風後繞了進來。

他一襲闊袖長擺的玄衣纁裳,環佩綴垂,玉冠琯發,大概是從朝會結束後就沒換過。

定是又忙碌了一天。

楚璇上前想給他把過分繁沉的外裳脫了,卻被他捏住手腕拖進了懷裏。

他身上的刺繡衲珠太過凸硬,硌得楚璇有些難受,他說出口的話更是讓她有些忐忑。

“這幾日沒注意,你什麽時候讓人在屏風外掛了水晶簾?”

楚璇按捺下心裏湧動的懼意,和婉笑道:“我近來讀詩,讀到‘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①’想著秋天將至,也附庸風雅一回兒。”

蕭逸垂眸看她,薄秀的唇角輕挑,笑意中帶著幾分深邃,“詩自然是好的,只是將簾子掛在這裏,出來進去水晶珠兒撞在一起響個不停,想靜靜地進來都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主仆兩在說什麽悄悄話,防著誰聽見呢。”

聽到這裏,楚璇幾乎肯定他是故意在戳弄她,幹脆仰了頭看他,目光澄澈地問:“防著誰啊?”

蕭逸一怔,好像沒料到她會這麽直接,擡起手揉了揉額角,看殿中燭光幽昧,珠影淺漾,正是良宵美景,心道還是不煞風景了,便舒然一笑:“防著誰?朕不過隨便一說,瞧你這認真的勁兒,大半夜的眼睛這麽亮,是白天又睡多了麽……”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見墜兒還跪在地上。

楚璇忙道:“你下去吧。”

墜兒站起來,躬身後退了出去。

蕭逸唇邊噙著幽緩的笑,淡掠過她的背影,平擡了胳膊任由楚璇給他拆環佩腰帶,恍若不經意道:“這丫頭看得久了好像真跟你有些像。”

楚璇表面平靜,心裏沒由來地生出些煩躁,想把話題從墜兒的身上移開,便故作嬌嗔道:“這世上跟我像的人多了,我又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長相,還不許旁人跟我長得像了?”

蕭逸擡起了手,修長白凈的手指微微弓起,劃過她的眉峰眼梢,癡凝道:“璇兒的美無人能比,可傾城,可傾國。”

甜言蜜語來得如此突然,讓楚璇有些措手不及,眨巴了眨巴眼,卻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了。

但蕭逸話鋒一轉,陡然從柔情蜜意裏出來,饒有深意道:“就算有人再像你,也不會有你的命。”

這話值得細品,可蕭逸沒有給她細品的時間,隨手扔掉了脫下來的外裳,拽著她的手腕上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