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寵嗎(第2/2頁)

這一天對他而言適合緬懷,適合用來回想一些平時刻意回避不去想的事情。

今夏憂愁的耷拉著腦袋,“你這一點兒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他卻說:“生離死別之外的事,都不是大事。”

所以,沒什麽可擔心的。

今夏驀地擡起頭,抓住他手臂:“那你就跟我說說吧,你爸爸的事、家裏的事,還有那件發生以後讓你……讓你不願意出門,不再輕易相信別人的事。”

應亦丞一怔,輕輕柔柔的笑了,“這麽快就想了解狡猾的我了麽?”

今夏鼓了鼓腮幫子,忍不住兇他,“不許開玩笑,不許跟我耍心眼。”

她覺著讓他說出來的話,也許就能好受點了。

應亦丞低眸看了看被她緊緊抓住的手臂,沒吭聲。

“你坐到這裏。”今夏握住他的手臂,將他從窗台上拉起來,轉過身,推著他坐到就近的椅子裏,拍拍他的雙肩,“就坐在這兒,好好跟我說。”

應亦丞一米八四的個頭,愣是半順從的任由她安置住了。

余光裏瞥了下她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無聲的笑笑,“大概會讓你有不好的體驗,如果你真的想聽。”

分享這件事,快樂會加倍,悲傷也是。

尤其你在意著向你分享的人,威力會乘以倍數。

今夏做了個深呼吸,目光灼灼:“你說吧!”

應亦丞沒轍的搖頭,向她妥協了。

*

應亦丞是獨子,應家三代單傳,巨大財富的唯一繼承人,甚至有一個遠在國外、一年只有暑假寒假會見上幾天的未婚妻。

很俗氣的配置。

少時的他很皮。

他對今夏說,自己從小就聰明,遺憾全然沒用對地方。

加上重霄和唐景珩,三個人經常一起逃課啦,打架啦,被學校廣播通報批評都不在意的。

混得無法無天。

縱然應澤霖對他管教嚴格,但似乎並沒什麽作用。

事故發生在八年前。

那時應亦丞十三歲,在A城國際實驗學校念初二。

學校離家不遠,步行十五分鐘,開車絕不會超過五分鐘。

應亦丞還記得事故發生的那天早晨,天色陰郁寡沉,一場小雨才將停歇。

吃完早餐後,應澤霖去公司,順道送他去學校。

應亦丞說,他的父親應澤霖是個嚴於律己的人,在非必要的情況下,更願意事事親力親為。

而他剛好相反。

畢竟從小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養尊處優慣了。

原本那個早晨,應亦丞會像往常那樣騎著自行車去學校,因為兩天前在學校後巷打架,入了剛安裝在巷口的監控,百忙之中的應澤霖只好在送兒子去上學的短暫途中——口頭教訓。

應亦丞坐在副駕駛位,全程習以為常的聽他老子說教,心裏想的全是——萬聖節該如何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不到五分鐘的車程,是父子兩最後的相聚時光。

一輛大型貨車對準了駕駛位,從路口撞了出來。

報復性的尋仇,應澤霖當場死亡。

劇烈撞擊結束後,天旋地轉的應亦丞下意識向父親看去,見到的是整張血肉模糊的臉,以及一顆扭曲到極致、斷裂後連著皮肉掛在脖子上的腦袋……

他瘋狂的大喊、大叫,流出生理性的眼淚,耳中除了嗡鳴,聽不到任何聲音。

然後不給他從父親死亡的現實中喘息的機會,劫匪把他從車裏拖出來,塞進事先準備的面包車,逃離事故現場。

說到這裏,應亦丞停了下來,看著不自覺淚流滿面的今夏,勉強笑道:“這次先說到這裏。”

今夏直搖頭,用手胡亂把眼淚抹掉,忍住胸口的起伏,抽噎道:“你說,全都說出來,我不難過,說出來就好了。”

應亦丞對此表示懷疑,“如果說出來,還是不能好呢?”

事實上,這麽多年過去了,父親死亡的那一幕,始終鮮活的停留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他不知道那對他而言是夢魘,還是……另類的思念?

人總是在擁有的時候不以為然,失去了才知道能夠擁有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

父親在一個人的人生裏,代表著太多意義。

責任,承擔,倚靠,榜樣……更多。

最糟糕的是,你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失去他。

當那一刻突然到來,毫無準備的你甚至連個悲傷的表情都做不出來。

那時,應亦丞還是個輕狂無知的少年。

太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