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時隔久遠，陸季惟仍記得他剛升初一那年，明惠帶他們兄妹二人去了個景色優美的小城，參加一個素未謀面的遠親的葬禮。

對於葬禮的細節，他沒有一點印象，唯一記憶比較深刻的是他們從葬禮上回來，五年級的陸小冬在車裏同情又感慨地說：“孟青真可憐，這麽小就沒有媽媽，不過她好堅強，一下都沒哭，看起來一點都不傷心，如果換作是我，我肯定傷心欲絕，痛哭流涕，悲傷得不能自已……”

明惠很感動，然後訓了她一頓。

當時陸季惟也不知道，那個略顯冷漠的小女孩是他未來老婆，因此他很快淡忘。高二結束，明惠忽然提起她，說是開學後她要轉來S市讀書，叮囑陸小冬要對她友善，在學校裏多照顧她。

陸小冬不解：“好好得為什麽要轉學？”

明惠正因兒子要出國的事兒心情不快，皺眉道：“讓你做什麽你照做就是，小孩子不要問那麽多。”

陸小冬撇嘴：“我哥惹您生氣，沖我發什麽火，不喜歡我，當初把我流掉好了。”

明惠瞪她：“陸小冬，你翅膀硬了是吧？”

小姑娘梗著脖子，一臉倔強。

“從今天起我要反抗，您再兇我，我就學我哥也躲出去，您就跟我爸過吧，最好再生一個給你們養老。”

那之後，她叛逆起來，天天和她媽吵。

陸季惟為了躲清凈，提前走了。

他一走，陸小冬孤軍奮戰，失落無比，經常打電話騷擾他，小姑娘正值青春期，當哥的不能對她太冷漠，影響她健康成長，是以陸季惟對她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一面，聽她埋怨吐槽。直到開學，她有了新朋友，他耳根終於恢復清凈。

因為母親和妹妹的關系，他的審美傾向於溫柔恬靜的女生，兩年後在一個朋友聚會上，他第一次遇到一個讓他過目難忘的女孩。

他交了女朋友，但沒有和家裏人說。

直到有天，明惠給他打電話，女友接的，事情暴露。沒多久，明惠就把情況調查一清二楚，然後明確表示，她不同意。

她越反對，他越堅持。

甚至有了在國外定居的打算。

那年春節陸季惟沒回家。

正好陸小冬參加的國際冬令營，離他所在的城市不遠，他來看望妹妹。

陸小冬故作陌生地盯著他身旁的漂亮女孩。

他介紹：“蔣儀，你嫂子。”

女孩害羞地笑了笑，伸手：“小冬，你好。”

“你好。”

陸小冬有點吃醋哥哥被她搶了，不冷不熱。

陸季惟要帶她去吃飯，她不忘好朋友。

“等等，孟青和我一起來的，我去叫她。”

蔣儀好奇：“孟青是誰？”

他想了想：“表妹。”

一會兒，陸小冬回來，無奈道：“她看書呢，嫌冷不想出來，我們走吧。”

吃飯的時候，蔣儀送她見面禮。

小公主豈是一件禮物就能收買，客客氣氣地收下道謝，依舊不太熱情。

蔣儀笑容淡了淡，看向男友：“我不知道你表妹也來了，等會再去買一件禮物。”

他說好，挺溫柔。

陸小冬心裏撇嘴，不屑。

然後，她想到什麽，皺著眉頭問道：“哥，Posttra……”單詞太長，她記不全，接著後面的道：“stress dis……”又忘了。

陸季惟：“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陸小冬小雞啄米點頭：“對對對，什麽意思？”

陸季惟：“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陸小冬沒聽過，黑人問號臉。

陸季惟簡單解釋了一下，看著她。

“你問這個做什麽？”

她搖頭，吃飯。

“沒什麽，隨便問問。”

吃完飯，三人一起去買禮物。

因為陸季惟也不了解，蔣儀征求陸小冬的意見。

“孟青她比較喜歡什麽？”

陸小冬眯眼擡頭看天上明烈的艷陽。

“她喜歡曬太陽。”

……

從明惠那裏，陸季惟證實了他的猜想。

原本他以為孟青是目睹了母親的死亡，才患上創傷後應激障礙，但事實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陰森茂密的樹林裏，抑郁症發作的母親在自殺之前，竟試圖先掐死女兒。

明惠說著沒胃口，嘆口氣道：“她逃掉之後，帶著人再回去，就看到她媽吊在樹上，已經沒氣了，對她刺激很大。”

“是個很可憐的孩子。”她心疼道。

陸季惟沒作聲，然後明惠發現他眼睛紅了。

她笑了下：“對她好點吧，你個小混蛋。”

他難得沒頂嘴，讓她把面吃完，起身走了。

在走廊上平靜好心情，陸季惟推門進房。

她電話講完了，但面色不太愉快，坐在沙發上，秀氣的眉毛斂著，嘴角微抿。

他神色如常走過去，在她邊上坐下。

“出什麽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