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說東，他說西。

孟青知道他是故意。

她倒沒生氣，安靜看著他，眼神恍惚，好像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

陸季惟腦海裏一閃而過這樣的念頭，接著便疑問：她透過他在看誰？

回家路上，他沒怎麽說話，顯得深沉安靜。

等紅燈時，孟青見他手肘撐著車窗，手指無意識地揉著後頸，做著他煩惱時慣有的小動作。

她以為他在為臉上的指印煩惱。

畢竟，為了明天，他已經準備很久。

他發現她在看他，眼睛朝她看過來，漆黑的瞳仁又黑又亮，忽然問道：“你之前有過喜歡的男生嗎？”

“……”

關於對方之前的感情經歷，他們從來沒有問過彼此。她沒交過男朋友，這個陸季惟知道，但有暗戀的人就說不定了。

聽陸小冬說，高中喜歡她的男孩很多，沒準兒，裏面也有她喜歡的。

“有嗎？”他看著她。

她轉頭，提醒：“綠燈。”

陸季惟啟動車子，過會兒又問。

“有沒有？”

“你呢？”她反問。

“……”

算了，他不該問的。

他沒作聲，就是默認，她似乎並不意外，也沒追問，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麽情緒。

同樣的，她避而不談，他心裏也有了答案。

情竇初開的年紀，有過喜歡的男孩並不奇怪，只是他並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難道，他和那個男孩哪裏像？

孟青不知道他內心的暗潮湧動，經過超市門口，讓他停車，她下車去買東西。

陸季惟在車裏等她。

降下車窗，吹進來的夜風帶著涼意。

他靠著椅背，透過天窗看著頭頂的月亮。

思緒回到二十二歲那年，他回國，讀博選的正好是她的那所學校。

兩人同個學院，一個博士生，一個才大三，本應該沒什麽交集。但因為明慧的關系，在開學第一天，他們就見面了。

孟青一直以為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但其實很早之前，他就見過她。

那會兒她十多歲，還在念小學，他讀初中，參加她母親葬禮的時候，遠遠見過小姑娘一面。

開學那天，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時隔久遠，他對小時候的她已經沒什麽印象，不太了解小姑娘的性格。長大後的她，給他的印象就是很安靜，不愛說話。

明慧讓他在學校多照顧她，怎麽對陸小冬就怎麽對她，把她當自己的妹妹一樣。他給她留了聯系方式，讓她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找他。

但整個一學年，她一次也沒聯系他。

學校偶爾碰見，點頭打個招呼。

她升大四，他給教授代上了一學期語言課，恰好有她們班，接觸才多起來。他發現小姑娘其實一點都不悶，聊到專業相關或是她感興趣的話題，也能侃侃而談，有熱情。

發現了這點後，他笑著對她道：“我發現你還挺能說，為什麽看起來一副高冷樣？外冷內熱？”

她沒答，看著他：“那你是外熱內冷嗎？”

看似為人隨和，實則內心孤傲。

他輕笑逗她：“那要不你進來看看？”

她問：“可以？”

她看起來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但聽著好像在開玩笑。

他有些捉摸不透，問她：“你認真的還是逗我？”

她沒答：“那你呢？”

那會兒背負太多，他對未來完全沒有設想，也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他坦白說：“我逗你的。”

她什麽也沒說。

但從那之後，她不再接觸他了。

當時他覺得，她是有點喜歡他的。

然而沒多久，她就答應明惠安排的相親。

他又懷疑自己自作多情。

那天晚上他來球場打球，她來跑步，偶然遇上，他納悶問她：“為什麽那麽聽老太太話，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她冷淡地：“與你無關。”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當我沒問。”

他在球場打球，她沿著跑道慢跑。

天寒地凍，運動場上人影稀疏。

經過球場這邊時，她忽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男孩手捧鮮花，垂首看著她，說了什麽他聽不太清，但那人情緒看起來有點激動，說著說著，竟然動手抱上了，她受到驚嚇叫了一聲。

他丟球了，沖出去把人拉開，又一把推開。

“幹嘛呢？”

男孩瘦弱，被他一推摔倒在地，顯得不堪一擊。

他冷淡嗤聲，拉著小姑娘走了。

走上回宿舍的小道，他抱臂瞧她。

“那誰啊？”

“不認識。”

視線往下，他發現小姑娘鞋帶散開了，蹲下給她系上，像個長者一般叮囑她道：“以後大晚上的盡量少出來跑步，要不就找個朋友一起，別一個人，挺危險的。”

她沒應聲。

靈活地系好鞋帶，他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