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齊天大聖在此啊(第3/4頁)

林遲秒悟,“順行性遺忘”原來就是這樣,她豈不是可以更加輕易地耍無賴、賴賬。

忘記想要的,也忘記不想要的。

她的人生處處討巧,卻討巧得教人好生……難受。

城裏來了個兒童劇團,在人民劇院排了幾出木偶劇,孩子們都樂意去看,阮寧看報紙瞧見了,也鬧著要去,纏了阮令好幾日,他才弄來票,教林遲帶著阮寧去散心。

阮致這段時間同阮寧十分疏遠,許是大人間的是非撥弄了孩子之間敏感的神經和情感。阮寧如今喜怒無常,他便更不願意靠近妹妹。阮靜功課吃緊,在學校準備期末考試,根本無暇顧及家中發生了什麽。

木偶劇排在小劇場,只有六排座位,孩子們都入神地看著。

這一出叫《三打白骨精》。

唐僧不辨人鬼,只覺小姑娘可親、老婦和藹、老丈孤苦,又見孫悟空機靈狡黠,兇神惡煞,弱者的可憐、強者的可恨一目了然!猢猻連殺三人仍不覺錯,口口聲聲嚷著自己沒有錯,那錯的是誰?錯的定然不是這被打死的一家三口,不是憨厚耿直為姑娘喊冤的八戒,更也不是佛口佛心的師傅,那一定是孫悟空!

可恨的孫悟空!仗著自己有幾分本領就濫殺無辜,取經路漫漫,由他如此肆意妄為,唐僧這樣好和尚,如何修得正果,掙得金身,一身清白只會被這猴頭拖累!

想起身家將來,唐僧面色鐵黑,指著跪在地上的悟空,要把他趕走。

猴兒可憐,哀哀磕著頭,師傅心硬如鐵,螻蟻尚且得他指尖引渡過河,可猴兒為他披荊斬棘,不如螻蟻。

小小的木偶被提線,孤獨地背對著三人一馬,夕陽那麽大又那麽紅,暈染得世間一切都只是這點如血的紅。

孩子們都看得忘記呼吸,他們單純,也知道小猴子受了委屈。

阮寧卻站了起來,她噌地跑到了後台,林遲傻了眼,看著打了燈的幕布後面,小小的人兒和大人用力地搶著孫悟空。

這也是一場皮影。

阮寧哭著說:“你們都不喜歡他,就把他還給喜歡他的人。”

每個孩子的心中,孫悟空都是蓋世英雄。

孫悟空更是小小的自己。

阮寧閑了的時候,除了畫小舅舅,會在日記本上畫丁老頭,嘴裏念叨著“一個丁老頭,欠我倆雞蛋,我說三天換,他說四天還,不還不還去你個蛋!”,每天念叨一遍,畫一遍,如是證明自己記憶猶在。

林遲問她寫日記時是什麽感覺,她跳到林遲背上說我就是有時候特別快樂覺得自己能堅持下去很不錯,有時候又特別悲傷擔心哪天日記就在我都不知道的時候停下來了。

林遲個子高高的,像一顆秀挺的春筍,他們這樣日漸親密,林遲漸漸適應這樣放肆讓他背著的負重。

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去菜市場買菜,看她方寸大亂,被一團毛絨絨的小雞圍在其中的害羞模樣,也帶她挑選新鮮的蔬菜,抓起蔬菜,毛毛蟲的顏色都很是明艷。

阮寧嘿嘿笑,捏著毛毛蟲捏了一路,路過園子門前,瞧見栗家最小的丫頭,阮寧特別喜歡栗小丫,經常帶她玩耍,便把毛毛蟲給了她。

小丫頭笑呵呵地,蹦蹦跳跳就要家去,眼睛大大的,紮著兩個小辮子,好像一個小小的太陽。

阮寧說,這是我小媳婦,長大要娶回家的。

小丫頭哈哈笑,阮三姐,別鬧。

阮寧噘嘴,說你這個騙子,說好了要嫁給我的。

栗小丫笑著轉身,在阮寧額上叭親了一下,她說沒變沒變,長大我就嫁小栓哥哥那樣的男孩。

阮寧對著光禿禿的榕樹,笑著說,我要是張小栓就好了。

那樣,所有的人都不會失望。

林遲背著她一路回家,他說,還是當阮寧吧。

我喜歡阮寧。

有我呢。

阮令帶著阮寧去看醫生,動作隱秘,警衛秘書統統沒讓跟,卻允許林遲跟著去了。

著名的美國精神科醫生DR.Wilson正巧來中國做研究,阮令此次就是帶孫女兒去見這人。Wilson很幽默,幫阮寧檢查完,便笑了,說得了精神病還真挺精神。

阮寧也嘿嘿笑。我一向都這樣。

Wilson給阮寧推了一針,又開了些藥,嚴肅地說:再過兩周,看看情況是否惡化或者好轉。

阮令說這病到底好治嗎?

Wilson指了指阮寧,說,你得看她還復發嗎。這病並不難治,只是有太多病人隔一兩年受到情感和環境壓力的刺激,再次復發。每一次復發,情況都會加重一些。病人處於病中的意識模糊,感情糊塗,卻會給家人帶給很大的壓力。

阮令一推孫女兒,也著急,說你看我家這個跟沒事兒人一樣,哪兒像生病的!

Wilson輕笑:既然沒病,那您帶她來看我幹嘛呢?

阮令嘬著嘴,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