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QiHuan

齊歡走的那天, 沒有私家車送,她自己拎著箱子到車站坐大巴,去省城趕飛機。陳讓沒有送她, 左俊昊和季冰自然也就沒去。聽聞敏學的那幫人全都翹課到場,除了莊慕、嚴書龍和張友玉幾個本身就跟齊歡關系好的,還有如鄭嘯等沒那麽相熟的, 也去了好些。

大巴十點半發車, 一中正在上第三節 課。那一天左俊昊格外注意陳讓,他坐在教室裏, 一個上午不曾動過。

和所有學習日都無甚兩樣,但就是從那個明明並未有幾多特別,但卻被賦予了特殊含義的日子開始, 陳讓變得一天比一天沉默,或者說是,他恢復了左俊昊最初認識他時的狀態,只是程度更甚以往而已。

明面上,陳讓看起來什麽都正常,認真地聽課, 認真地學習, 一絲不苟地生活著。但左俊昊總覺得別扭, 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

去國外的齊歡和敏學的人保有聯系,然而隔著遙遠距離, 空間和時差都是阻礙, 一開始一周一通電話, 到後來變成半個月一通,而後又變成一個月一通。

讓人不解的是,她和陳讓從未聯系過。季冰不懂,理解不了,直至有一回,左俊昊說:“大概是害怕吧。他們都害怕。”

那時候季冰一下子忽然懂了。若無其事地平靜生活,比歇斯底裏不管不顧要男的多,也要辛苦得多。他們倆都不敢,也不能打破這個平衡。

日子一天天過,禾城城建百年慶典,全城所有中學都被安排抽調人手表演節目。一中高二年段抽中了三個班,陳讓所在的八班就是其中之一。

之前一中校內運動會時表演過的節目直接拿來用,在舞蹈老師的指導下,經過半個月的復習排練,表演的學生們正式登台。在一個烈日炎炎的下午,參與的學生在城中心體育館集合,陳讓和左俊昊他們作為台下看客,給班級助威。

體育館四樓坐滿了,季冰班上並未被抽中,因左俊昊和陳讓在這,他下午請了假沒去上課,混進隊伍裏。

表演開始前,左俊昊和季冰去買水,體育館周圍一圈都是小超市。他倆手插兜,被大太陽曬得眯眼,到最近一個小超市門前,有許多人圍著,進去一看,是一幫私立學校的圍著他們一中的學生。

私立的那幫人沒穿校服,換做別的學校他們或許認不出,但好巧不巧,都是熟面孔。莊慕、嚴書龍、張友玉以及一些相比之下令人面生的,全是敏學的人。

被圍著——準確來說應該是被一排人擋著的女生面色糟糕,正是石珊珊。

左俊昊和季冰想起齊歡,想起那天她在奶茶店說的那些話,霎時心裏都不太舒服。周圍很多一中的學生在看,不敢上前,對敏學的人心存忌憚。看情況,似乎是石珊珊被找茬了。

當下,張友玉就當著一眾人的面,把手裏喝完的空瓶扔到地上,狠狠一踢,踢到石珊珊的小腿。她痛得“啊”了聲,不禁往後縮,她身旁陪著她的女生們都敢怒不敢言。

張友玉毫不掩飾敵意,一笑:“大房子住的還舒服嗎?這位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野麻雀。”她說的很大聲,在場的人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莊慕沒說話,一向戾氣不重的他,這一次持放任態度。

他爸和齊歡的爸爸是朋友,在生意場上相識多年,齊歡爸爸出事後,他在家長籲短嘆,飯都吃得少了。三家放貸公司被牽連關門,禾城許多投了閑錢的人至今還在鬧,某位夜場“老大”及一眾十多號人低調暫離禾城。他聽到家裏來訪的客人提起這件事,都是一種隱秘又古怪的語氣。

千百年來都是如此,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今禾城換班底,熱燒三把火,頭一把火就是打老虎,還打下了最肥的那只。

更讓人糟心的是齊家的事,莊慕他爸幾次提起齊歡,氣得頭發都白了幾根,喝醉了酒在客廳裏跟他媽嘮叨,咒罵,萬般痛心疾首。一會兒說“我早就跟他講過,那種女人要不得!”一會兒說“好好的孩子輪得到她來糟踐!臭婊子不得好死!也就是我們沒法……也就是……”

他爸醉得絮絮叨叨,滿嘴胡話。他站在走廊陰影下聽,除了聽,什麽都做不了。齊家被封以後,沒有朋友敢上門,人人避之不及,那幾天,他爸仿佛老了好幾歲,一邊是為了保全自家的無奈選擇,一邊又因此自我唾棄。

當下,石珊珊被張友玉刺得變了臉色。嚴書龍卻諷刺得還更直接:“聽說你爸吃軟飯很有一套,以你爸為榮麽?”

石珊珊的臉色越發難看,想反駁,張嘴卻說不出什麽。這些敏學的人,不僅人多,而且沒有什麽是他們不敢做的。惹急了,討不到好。

“你們不要亂說,欺負女生算什麽本事……”石珊珊旁邊的女生壯著膽子開口。

話沒說完,滿臉不耐煩的鄭嘯當場開罵:“閉嘴吧你,傻逼。”他瞪眼,“我們就欺負她了怎麽著?她爸有臉吃軟飯還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