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3頁)

“這麽懂事的狗,喜歡就養了啊?流浪狗有了名字就不是流浪狗了。”

“不可以啦,我家不可以養狗。”

“你很王八蛋耶,取了名字就要替它的人生負責不是嗎?”

“——你這樣的想法很幼稚。”

沈佳儀總是在七點半早自習開始前,“把握機會”滔滔不絕地跟我說昨天她家發生了什麽事,事無大小,雞毛蒜皮般的小事情沈佳儀都能說得很高興。

有時我會一邊吃著早餐一邊靜靜地聽她說,有時我會不斷吐槽。她喜滋滋地聊著生活小事的模樣,常看得我啼笑皆非,原來這麽一個努力用功讀書的小大人,私底下卻是這麽愛瞎扯蛋。表面上我都裝作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好逗沈佳儀更賣力地跟我說這些狗屁倒灶。

如果我趴在位子上裝睡,讓沈佳儀的筆在我的背上騷擾太久,我卻依舊無動於衷的話,沈佳儀就會將筆帽拔開,用力朝我的背突刺,痛得我不得不大驚轉身。

“你幹嘛睡得這麽死,昨天熬夜呴?”沈佳儀收起筆,眼中沒有一絲愧疚。

“靠,很痛耶!刺這麽大力要死。”我抱怨,真的很痛,而且原子筆還會在我的白色制服上留下醜醜的藍點。

“熬夜是念書嗎?你的眼睛都是紅的。”沈佳儀又是歐巴桑的口吻。

“我念書的話你們這些好學生還有得混嗎?當然是熬夜畫漫畫啊。”我揉眼睛。

“對了,你昨天有看櫻桃小丸子嗎?真的好好笑,小丸子的爺爺櫻桃友藏——”沈佳儀興沖沖地開啟話題。

常常我一邊啃著饅頭加蛋,一邊看著沈佳儀說話的樣子,心中不禁升起異樣的感覺:像沈佳儀這麽優秀的好學生,竟然老是巴著我——一個從任何角度看都很糟糕的壞學生進行“晨報”,真是滑稽至極。更令我沾沾自喜的是,我越是吐槽回去,沈佳儀就越是再接再厲。

後來,沈佳儀便養成跟我在自習課上聊天的壞習慣,聊天的內容從地理課老師的上課方式到慈濟功德會的大愛精神,無所不包。

跟好學生聊天有個好處,就是風紀股長在登記吵鬧名單時,會不由自主回避掉同樣愛講話的好學生,欺惡怕善可是風紀股長曹國勝的典型。

於是我們肆無忌憚地聊,我跟沈佳儀就這麽成為很不搭稱的朋友。

不管是現在或是以前,成績絕對是老師衡量一個學生價值的重要標準。

一個學生,不管具備什麽特殊才能(繪畫、音樂、空手道、彈橡皮筋等),只要成績不夠好,都會被認為“不守本分”,將心神分給了“旁門左道”。反之,一個成績好的學生,只要在其他領域稍微突出一點,就會被師長認為“這實在是太傑出了,連這個也行!”,放在手掌心疼惜。

吾校精誠中學當然也不例外。

針對月考成績,本校設立了一個名之為“紅榜”的成績關卡,月考成績名列全校前六十名的好學生可以排進所謂的紅榜,這些人的名字會用毛筆字寫在紅色的大紙上,貼在中廊光宗耀祖。“你這次差幾分就可以進紅榜?”也變成同學間相互詢問的等級劃分。

每個班級進入紅榜的人數象征一個班級的“國力”,也代表一個班的“品牌”。占據紅榜的人數越多,賴導臉上的笑容就越燦爛,其他的科任老師也與有榮焉。

“如果這次紅榜的人數全年級第一,放假的時候,老師就帶你們到埔裏玩。”國文老師周淑真一宣布,全班歡聲雷動。

紅榜啊——關我屁事。

雖然不關我屁事,但我念的是美術資優班,美術是虛幻的形容詞,資優班是名詞,所以我們班很會念書的同學非常多,每次月考結束後點點紅榜的人頭數目,總是在全年級的前三。這次要沖進第一,也不會是什麽奇怪的事。

“進紅榜啊——請問成績優秀的沈佳儀同學,你曾經掉出紅榜過嗎?”我拿著原子筆當麥克風,裝模作樣地放在沈佳儀面前。

“不要那麽幼稚好不好?”沈佳儀成績超好,常常都在全校前十名。

“吼,你很屁喔!你每天到底都花幾個小時在念書啊?”我反譏。

“柯景騰,如果你每天都很認真念書,一定也可以進紅榜。”沈佳儀很認真地看著我。

“我知道啊,我可是聰明到連我自己都會害怕啊。”我嘻嘻笑,一點也不心虛。

關於我沒來由的自信,真的就是沒來由。一種天生的臭屁氣味。

怪獸鄭孟修是我當時最好的朋友,家裏蠻有錢的樣子,每個禮拜都會買最新出刊的少年快報,並常常把少年快報借我回家看,一起關心超級賽亞人跟弗力劄最新的BL狀況。但即使熟稔如怪獸,對我莫名其妙自信這一點也是無法理解。

怪獸住在鹿港小鎮,放學後我常一邊看漫畫一邊陪怪獸等校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