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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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起初,我和阿萊素不相識,後來認識了,再後來,我們混在了一起,最終,我們分開了。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但卻是一件叫我感到奇怪的事,如果讓我講清楚,那辦法只有一個,就是從頭講起,從頭講起的好處是,一件件毫不關聯的事情本來是千頭萬緒,可經過一通流水賬,事情仿佛就有了前因後果,看起來也就順理成章。壞處是明顯的,那就是啰唆。

我選擇啰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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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從我自己談起。

穿開襠褲的時候什麽樣我現在已經記不得了,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這麽一路談過來我是沒那麽大耐心,如果非要我講不如幹脆把我媽叫來,她什麽都記得,她會告訴你,我一歲時學會直立行走,兩歲時不尿床了,三歲學會了寫幾個漢字,四歲時得過中耳炎,五歲那年出完水痘突然變成了斜眼,費了不知多少勁才被糾正過來,六歲跟一個結巴學舌居然無法改正過來,說話經常急得直翻白眼兒。七歲……唉,說也說不完,還是從大學講起吧,大學,那是在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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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高考難度巨大,原因是人數多,有些學校應屆畢業生多達八個班——大家不難想象19年前我們的父母用當時的話講叫耍流氓的熱情有多高。1987年,我和老X戰威,向曉飄,華楊等等好多人一起考上了大學,也就是那年,我和向曉飄分手,愛上阿萊,想想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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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阿萊分手後的第一天早晨我沒有像往常一樣醒來,一夜亂夢搞得我精疲力盡,中午起床後頭腦仍是昏沉沉的,我穿上拖鞋,走到洗手間,小便完畢,洗了臉,刷了牙,刮了胡子,把頭發梳了梳,然後晃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涼牛奶一氣喝幹,然後回到房間,坐進沙發裏,望著墻壁發呆。

忽然,我意識到,阿萊再也不可能到這裏來了,這個念頭叫我感到無聊,一會兒,無聊的情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意料不到的憂傷,憂傷在一瞬間就擊中了我,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麽,該給誰打個電話,我只是感到一陣陣尖利的憂傷劃過我的心臟。我憂傷極了,即使那一刻發生天大的事也無法把我從憂傷中揪出來。

這種憂傷也許是我預感到的,我的預感一般來說很少出錯,更可氣的是,我的預感往往對壞事非常靈敏。討厭的是,那天我坐在沙發上,預感到自己將來會不幸福,因為阿萊,因為所有發生在我周圍的一切,因為,我感到了自己已不再年輕。

可是,上大學的時候,我還是那麽年輕,報到時穿了一條牛仔褲,把T恤衫用一條牛皮帶系在褲於裏,穿著籃球鞋,走起路來比現在快十倍,那是在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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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87年為止,我是一個一切正常的孩子,68年出生,76年冬季上小學,因小學制度改革,多上了半年,以後學校改在秋季入學,81年上初中,84年上高中,87年上大學,考人聯大,學的是計算機軟件,那時正是秋天,也就是在那個秋天,我決定萬事順其自然,隨波逐流,當時我19歲,剛剛開始讀威廉·曼徹斯特的《光榮與夢想》,這套書我斷斷續續讀了四年才讀完。

87年的我也充滿夢想,但只限於對漂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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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一件事是,到87年,我已經明白了,所謂學習,鍛煉和折磨是一回事。總之,是叫你吃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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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聲明的是,我對大學印象惡劣,很多人都說那是我的偏見,他們對大學的一般概念是——大學,最後的純真年代。

對於我,大學和幼兒園之間長長的十幾年是連在一起的,所謂我的學習時光,我把它們看成一連串傻裏傻氣的不光彩的記錄。

下面談談我所理解的大學,誰要是有不同意見,我就對他說,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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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教人學好從來都不容易,非但不容易,簡直不可能,我這麽說有人一定深有感觸。

說學校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說那是一個教人學好的地方,明顯的例子是大學,就我所知,在大學二年級寒假前,我們班就連最難看的女生都有機會懷上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