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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馬賽的警察局門口,不顧高大威猛英俊瀟灑穿著高腰褲的男模警察們的口哨和笑聲,抱著齊飛大哭時,也才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平等。說俗一點,在愛情裏兩個人很難平衡,再門當戶對,靈魂伴侶,惡趣味統一也很難平衡,但是這個時候,倆人都覺得愛對方的程度大差不差了,不願計較,暫且擁抱。我不知道用相依為命這個詞恰不恰當,但是我也只有用這個詞來形容只有此刻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才能體會的這種感覺。我特別矯情地跟齊飛說,“我現在太感動了,哪怕一輛車撞過來,下一秒我就血肉橫飛,也要拽著你不放手!”齊飛說,“要是車撞的是我,我也拽著你!”

“好!”我和齊飛在停滿破船的海邊深情對望,“只要我被捅一刀,也絕對不會忘了讓你濺出點兒血來!”“只要我死一天,我也不能讓你活著。”我和齊飛說著說著,從溫情節奏又漸漸走上了想抽對方大嘴巴子的節奏。他伸手捏著我的下巴說,“這是法國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直接親了啊!”我說別客氣,“來吧。”我閉上眼睛。等了大概十秒鐘吧,就聽到一聲手機相機的哢嚓聲,接著齊飛浪笑起來,舉著手機給我看,說,“你看看,來到法國難道忘記咱們中國婦女的傳統美德了嗎,什麽德行啊!”我無語翻著白眼,特別想把他推進海裏。說到這兒,你們還記得我在馬賽這回事兒嗎?你們還記得我們說好了的逆襲高富帥嗎?!在嚴肅的氣氛中先說說我高端大氣上档次的法國逆襲之旅吧。馬賽是個山城,周圍一圈兒山,然後靠著海,中間密密麻麻的白色老房子,站在山頂看,這個城市就像是一個個火柴盒搭成的,所有具有歷史感的建築,聖維克多修道院、協和廣場、聖母加德大教堂,都是很漫不經心地扔在其他破房子中間。當地的人也很隨意,海邊的小哥赤裸著上身在陽光洗船。萬物皆隨意,我感覺整個城市就我一個特別緊張,鬼打墻似的迷路,有一個在路邊咖啡館喝咖啡的大爺都看不下去了,把我叫過去,問姑娘你去哪啊,我一下午看見你八次了。這句也是我YY的,說不定他說的也是,你這個臭傻逼別他媽在老子面前晃了行嗎?!後文法語內容都是我的YY,不再做解釋了。被搶走行李後我再也不敢和熱情的法國人民說話了,怕拎著我的包和手機就跑,那我只有黑在法國當某個黝黑帆船小夥的媳婦這一條活路了。我坐在碼頭看著黝黑小夥們上躥下跳地收帆,還真認認真真地暢想了一下,想到我老得快死的時候,再也沒能踏上祖國的故土,含恨握著我中法混血兒子的手說:“你一定要回中國找一個叫江齊飛的負心漢報仇啊!你媽混成現在這樣全是因為他啊!”兒子點點頭,說:“媽,你放心吧,我他媽一定幫你找到那王八犢子。”都快天黑了喬安才打電話給我,說:“倪好你現在趕快去警察局,我剛才聯系齊飛讓他去馬賽接你了,你保持電話暢通。”我還沒說上別的話,手機就徹底沒電自動關機了。我萬念俱灰,在心裏給自己加了個油,切記嚴肅團結活潑緊張。之後我在城市裏兜兜轉轉,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我去跟那個看到我八次的老頭問路,他指了半天,看我依舊眼神迷茫,可能是因為不想看到我第九次了。他站起來扔了十歐元在桌上,壓在還沒喝完的咖啡下面,帶著我走去警察局,一路上見到有些上了年份的古時歐洲建築就指著跟我“嗶嗶”一大堆我聽不懂的,但我不無配合地無不拍手贊嘆,他就很得意地點點頭,用英文說,馬賽可是法國最古的城市,那個時候巴黎還不知道在哪呢。走了大概快一個小時,我們才走到警察局,我連連言謝,說在中國您這樣的大爺都叫活雷鋒。也不知道大爺聽懂沒有,和我揮揮手,臉紅撲撲地笑著,過了馬路走到街對面還對我喊了聲:“Bonne ch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