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第6/7頁)

蘇巖若把辭職信送到人事主管手裏時,人事主管驚訝地大張著嘴:“你才來一個月就要辭職?”蘇巖若還生著病,一邊解釋一邊止不住地咳嗽:“因為一些私事……”人事主管十分為難:“不是幹得好好的嗎?你這一辭,我們不好跟上頭交代啊。”向上頭交代?或許指的是梁赫吧……蘇巖若也覺得有些對不住梁赫,可她真的沒有勇氣和某人共處一室。蘇巖若只能耷拉下腦袋:“對不起……”“這有點不好辦啊,要不等我這邊問過上頭的意思以後,再通知你。”

想要辭職卻遭到這樣的挽留,自己是不是該慶幸?起碼還有人在乎她……蘇巖若買了感冒藥,回住的地方等消息。她暫時還不打算搬回家,怕母親知道自己丟了工作而擔憂。

一個人的房子,著實冷清。吃了藥頭有些暈,蘇巖若裹著被子坐在沙發上看碟片,面前的茶幾上全是擦過鼻涕的紙巾。

她上次這樣把擦鼻涕的紙巾丟得滿桌都是,還是大三暑假在林瑞辰租的房子裏。林瑞辰一邊拿著掃帚收拾她制造的垃圾,一邊嘆:“以後誰還敢娶你?真是遭罪。”

當時的蘇巖若當即撲過去,把鼻涕蹭上他潔白的衣領:“你敢不娶?你敢不娶?你敢不娶,我就……就把感冒傳染給你!”隨後她就被林瑞辰深深吻住了。蘇巖若還真就把感冒傳染給了他。

回憶很美好,但也提醒著她所失去的一切。如今的蘇巖若只有在回憶裏偷偷感慨的份兒,感慨完了,只能自己拿過紙簍,收拾好茶幾,起身去換一張碟片。

換好了碟片,蘇巖若回到沙發上按下開始鍵,電視機卻突然藍屏。

蘇巖若不解地皺起眉頭,這兒的碟片在她住進來的時候就有了,有些是有封面的,有些則是什麽封面都沒有的裸碟,蘇巖若還以為換的這張裸碟有問題,卻在這時,電視機突然傳出沙沙聲,隨後,畫面裏出現了她再熟悉不過的臉孔——“2006年11月。”錄像中的林瑞辰輕聲說……2007年3月。

我終於買下了這間公寓。

你還記得嗎?當時我們路過這個樓盤的時候,它還在修建當中,你對我說:“咱們以後也在這兒買房吧!你看,最好是那間,3樓,向陽,不要電梯,每天下班你要背我上樓,陽台上可以裝一個秋千,淡紫色的墻紙,房間也不需要很大,那樣我們就可以每天晚上都擠在一張小床上了。”

現在房子有了,3樓、向陽、沒有電梯,秋千、淡紫色的墻紙、小小的房間,一切都有了。我卻失去了你……2007年6月。你送我的錢包被偷了。小偷怎麽會盯上這個錢包呢?用了這麽多年,又破又舊,我還以為總有一天它會跟著我一起腐爛,現在連這個願望都成了奢望……2007年8月。沒想到我也做了一次小偷。回學校看望導師,看到我們當年的畢業紀念冊,我忍不住撕下了冊子上你的照片。你現在……過的好嗎?是不是還和照片裏一樣笑得這麽燦爛?

2007年9月。

我在路上遇見了莊婷。

她說我活該過得不好。

誰說不是呢?

當初放棄,以為那只是一段感情,現在才知道,那其實是一生。

如果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就算你父親一次次地找我談話讓我離開你,就算我們成天為了小事而冷戰,就算你身邊總是圍繞優秀多金的男人,我也不會為了我那點可憐的自尊而傷害你,不會假意和莊婷在一起被你發現。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2007年,2008年,2009年,2010年,2011年……畫面中的林瑞辰的面孔逐漸變得成熟、堅毅。

2012年8月。我竟然又見到了你。五年,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你,卻發現,連你走神的樣子我都那樣熟悉。我不想知道還需要多少個五年,我才能真的從回憶裏走出來,我只想知道……蘇巖若,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蘇巖若終是蜷在沙發裏,泣不成聲。碟片不知不覺早已放映完,一室安靜,蘇巖若狠狠地用胳膊把眼淚擦幹,猛地起身朝玄關奔去。卻在中途碰倒了電話機櫃上放著的相框。相框掉在地上,玻璃應聲碎裂,蘇巖若顧不上撿起它,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要繼續跑。可就是這麽匆忙一瞥,令蘇巖若的目光驀地定格。

相框裏原本放著從店裏買來時就有的風景圖,如今相框上的玻璃被打破,蘇巖若終於看見藏在風景圖下的,他與她的照片……照片上的蘇巖若,迎著陽光笑得沒心沒肺,身旁的他,偏頭偷瞄著她,那目光,深情不壽……顧不得身體的不適、顧不得腦袋的眩暈,蘇巖若奪門而出,腳上還穿著拖鞋。身體裏只有一個聲音在反復回想:蘇巖若,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