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

是誰說過要為她戒煙的?又是誰,現在在寒風中,一直一直地抽煙,任由思念隨著淡淡的火光化為灰燼?

人來人往的高級寫字樓。蘇巖若站在樓前廣場仰望這光可鑒人的樓宇,許久才拾起勇氣往裏走。她來這兒參加安信會計師事務所的終輪面試,面試官一邊翻她的簡介一邊問:“在英國念的研究生,可是……肄業?”蘇巖若不免尷尬:“家裏破產了,沒法供我繼續讀下去。”面試官又問了一些專業問題,面試就此結束,蘇巖若不免沮喪地往外走,心想:這次肯定又沒戲了。她回國以後投了不少簡歷,卻至今還沒找到一份工作,對此她近乎絕望。

蘇巖若出了面試室朝電梯間走去,身後突然響起面試官的聲音:“蘇小姐!”

蘇巖若一愣,回頭看,面試官竟追出面試室,在其他面試者詫異的目光下小跑到蘇巖若面前,問她:“你是……梁赫先生介紹來的?”

蘇巖若一愣。

面試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前腳剛走領導就打電話給我說了這事兒,原來你是梁赫先生介紹來的,真是不好意思,人事部稍後會打電話通知你來上班的。”

面試官說完又走了,蘇巖若避開一眾旁觀者的狐疑目光,躲到角落撥通梁赫的電話。電話一接通,蘇巖若就氣急敗壞道:“我都說了不想欠你人情,不需要你幫我。”“你大可以直接回去跟面試官拍桌子說:‘老娘不幹’。”

梁赫很無奈,“到時候你餓死街頭了可別怪我。”蘇巖若頓時語塞。她與梁赫之間不知算不算孽緣。她在英國的第三年家中破產,為了躲債主,她不能回國,只能到處打零工養活自己,就在她當導遊時,認識了當時正在環遊歐洲的梁赫。當時她帶團遊景點,團裏的日本遊客問她問題,她根本聽不懂,支吾了半天,梁赫就這樣奇跡般地出現,用流利的日文和遊客溝通,幫了她一個大忙。

此後他們的關系就朝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方向一路發展下來,梁赫在第三次表白遭拒後,終於沮喪地問:“大家都是單身,你為什麽不能嘗試著接受我?”

她沉默了半晌,終於找到托辭:“我不想談戀愛。”

每個說不想談戀愛的人,心裏都裝著一個不可能的人。梁赫無奈:“除非你心裏住著某個人。”

她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住著某個人……蘇巖若用力搖搖頭,揮去某些讓人心酸的記憶,把神志揪回當下,對電話那頭的梁赫說:“那我就在此謝過了。”

梁赫終於笑了:“我也不強求你現在就請客,不過等你拿到第一個月的薪水,得第一個請我吃飯。”

“沒問題。”

終於找到工作,心裏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蘇巖若把好消息告訴家裏人,媽媽和妹妹都很開心,媽媽念叨一定要在下次掃墓時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巖若父親,蘇巖欣則十分崇拜地看著她:“安信可是出了名的‘三高’公司,工資高、要求高、壓力高,姐姐你好厲害!”

媽媽聽了也不免擔憂:“巖若啊,可千萬別沒過試用期就被開了。”

曾經的蘇巖若仗著家庭條件優渥,讀書時課業成績十分糟糕,後來學金融,也只是因為某人是金融專業,如今的她悔得腸子都青了,母親擔心她,她又何嘗不擔心自己?

第二天9點上班,她5點沒到就醒了,窗外的天還是蒙蒙亮。幸好蘇巖若起得早,今天上班路上她竟然遇到難得一遇的大堵車,千趕萬趕才趕在9點整到了公司,算是有驚無險。剛走出電梯,蘇巖若就看到數名工人正忙著換下“安信會計師事務所”的招牌。

因為是第一天上班,蘇巖若也不好開口詢問這是怎麽回事,看了忙碌的工人們一眼,再看看剛被摘下的“安信”二字,之後便離開,拿著自己的資料去人事部報到。

因為她還沒有通過CPA考試,只有最基礎的執照,人事部先安排她做文職,工作就是給所裏的前輩打打下手。

蘇巖若剛把自己的辦公桌整理好,正快步路過她辦公桌的前輩見她閑著,就讓她幫個忙:“那一箱水去大門口分給工人。”

蘇巖若立馬起身:“好的。”

不久,她就搬了箱水到公司門口,蘇巖若一邊發水,一邊和前台的同事聊天:“為什麽突然換招牌?”

“林先生升級做了合夥人,得把他的名字加上,以後我們這兒改叫‘安信辰會計師事務所’了,所有招牌、名片都得換掉。”前台沒聽到蘇巖若接腔,不由得扭頭看蘇巖若,見蘇巖若面色煞白,問:“怎麽臉色這麽難看?”“安、信、辰?”蘇巖若喃喃自語般反問。“是啊,怎麽了?”“你說的林先生該不會叫……林瑞辰……吧?”蘇巖若的表情已近驚慌。“沒錯。林先生正在國外出差,聽說回國以後,所長要大手筆為他辦個入夥宴。”耳邊響著前台的話,蘇巖若呆呆地看著工人剛換上的“安信辰會計師事務所”的招牌,心底一片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