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第3/11頁)

她是在不開心嗎?

夜色深沉,幾顆星星閃爍在濃密的枝葉間,百草抱膝坐在樹上,樹葉輕輕搖擺,在她的耳旁沙沙作響。她仰頭看向夜空中的星光,以前每次都能讓她平靜下來的星星此刻卻只是讓她胸口有空落落的涼意。

師父是她唯一的親人。

爸爸原本是全勝道館附近一家小診所的醫生,父母相繼去世以後,師父就收養了她,是師父給她吃給她住,教她跆拳道。在認識師父之前,她從不知道跆拳道是什麽。可是每當她習練跆拳道的時候,師父的眼中總是有激動的光芒,當她利落地踢腿進攻時,師父凝視著她,仿佛看到的是一生的希望。

所以她練得越來越專注。

如果成為跆拳道高手可以讓師父高興,那麽無論再艱難,她也會堅持練下去,直到成功的那一天。

師父也總是教導她,無論什麽時候,都要記得廉恥、忍耐和百折不撓。無論做什麽事情,都不能違背做人的原則。開始的時候,她不懂為什麽師父要一遍一遍地重復告誡她這些,直到她在別人恥笑的語氣中聽說了的師父過去。

她不相信那些傳言。

慈祥而憂傷的師父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雖然每次她小心翼翼地試圖問師父,師父總是默默嘆息,並不回答她,可是她還是堅信師父絕不是傳言中的那樣。她從此加倍地要求自己正直清白地做人,絕不可以為師父抹半點黑。

可是,她那樣做的結果卻是——

被趕出全勝道館。

枝葉濃密的大樹上。

百草將腦袋深深埋入膝蓋,樹葉沙沙地亂響,就像她混亂得漸漸不知所措的心。

她一直以為。

只要師父回來,就可以結束被趕出全勝道館的生活。

雖然在全勝道館除了師父之外,其他的師伯和弟子們素來對她冷冰冰的,仿佛她是隱形人一般地視她不見。可是再冰冷,全勝道館總是她唯一的家,更何況她還有師父。

再也回不去了嗎?

她聽得出師父話語裏的無奈,她明白師父肯定是盡力了,為她想盡了辦法,但是依然回不去了嗎?

所以,終究是她做錯了吧。如果她裝做根本沒有看到那塊作假的木板,如果她一聲不吭,現在就會高興地在全勝道館裏迎接師父回來,幫師父收拾東西,讓師父看她最近練功的進展。

星星在樹葉間閃閃爍爍。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擡起埋在膝蓋中的腦袋,輕吸口氣,手按住身下粗壯的枝幹正準備跳下去,卻忽然楞住了。

樹下倚坐著一個少年。

那少年似乎已經坐在那裏很久很久,點點星光透過樹葉照耀在他身上,仿佛有光芒從他的體內流轉綻放出來。

百草呆在樹上。

不知是否該跳下去。

樹葉沙沙輕響。

夜色無聲。

他寧靜地一個人坐著,如同睡著了般,就好像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她竟不敢去驚擾他,呼吸不由自主也放得輕了些。

“要走了?”

少年仿佛察覺了她的動靜,微微擡起頭,仰頭微笑著看向坐在樹幹中有點不知所措的她,夜色的星光中,仿佛有如水的溫柔流動在他的眼底。

百草怔怔地望著他。

腦中一片空白。

他站起身,對樹上的她伸出右手,問:“要下來嗎?”

她躍身從樹上跳下去,右手落在他伸向她的右手上,溫熱的,溫暖的,她忽然羞紅了臉,匆忙將手縮回去。

“你……怎麽在這裏……”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不說話,寂靜又讓她的心臟跳得紊亂起來。

“我來看看你。”

初原安靜地說,聲音裏有種理所當然的溫柔。

“嗯?”

她困惑地看著他。

“你在樹上呆了很久,看起來好像有難過的事情。”

從小屋的窗口恰好可以望見這棵大樹,她抱著膝蓋孤獨地坐在樹上,如同被全世界遺忘了一樣,身影像星光般憂傷。遠遠地看著她,這種憂傷忽然讓他無法繼續平靜地看書。

“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嗎?要不要和我說說?”

百草這才發現,她居然不知不覺走到了初原的小屋旁,爬上的大樹正對著他的窗戶。秀琴曾經說過的話閃過她耳邊,初原哥哥喜歡安靜,任何人都不可以來打擾。

“對不起,我打擾你了。”

她歉疚地說。

“你一定要和人保持這樣疏遠的距離嗎?”初原凝視面前這個有著一雙小鹿般眼睛的短頭發女孩子。

她微微睜大眼睛,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