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座(第2/3頁)

“噢。”我只好含糊地附和。這時我才意識到,睦月的朋友我一個也沒見過,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舉辦婚宴。這無疑也是不自然的。而且,我來睦月的醫院也是第一次。

“柿井先生。”

“嗯?”

柿井看上去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過幾天去我們家裏玩吧。”我完全以妻子的心態說。睦月在旁邊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氣。

自動門外面,燦爛的陽光很溫暖。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先坐六路公共汽車,在營業所前換乘一路。”

“我知道。”我說著走下了台階。

“你沒有別的事嗎?”睦月在身後問。

我揮了揮手,告訴他沒什麽事。

洗完澡,我從冰箱拿出一罐西紅柿汁。

“什麽時候請客人來?”我邊切法國面包邊問,睦月正在攪拌燉菜,說:“再過段時間吧。”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你討厭柿井先生?”我咬了一口塗滿黃油的法國面包。

“沒有呀,那家夥人很好。”

“哼。”

我想,看來睦月不願請朋友到家裏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不願讓朋友見到我。

“菜做好後叫我。”

我退回到客廳,把剩余的西紅柿汁澆到阿紺送的青年樹上。

“這東西,味道有點像血。”

酒精中毒、情緒不穩的妻子,確實不該向眾人展示。

“這樣行嗎?把西紅柿汁澆到樹上。”

“當然可以,很有營養。”

我把冰塊放到杯子裏,倒滿伏特加,還摻上了可可利口酒。黏稠的黑色液體感覺像毒藥,正好符合我現在的心境。我從睦月的書架上抽出一本詩集,胡亂翻了翻,一點意思也沒有。

“給我講講阿紺的故事!”我沖著廚房大喊。

隔了一會兒,傳回了睦月的聲音:“講什麽?”

“講阿紺。”

睦月沒有回答。

“給我講講阿紺!”我又吼了一遍。

睦月拿著飯勺走了過來,低聲說:“你心情好像很差。”

“給我講阿紺!”

“知道了。”睦月露出苦笑,認真思索起來,“嗯,阿紺呢,他後背的脊梁骨很直,有可樂的味道。”

我死死地盯著睦月的側臉。

“阿紺一年到頭被太陽曬得黑黑的,腰很細,也散發著可樂的味道。”

可樂的味道。

“就這些。”睦月嘟噥道,沒等我提意見,就迅速回到煮著菜的廚房。

飯很快就吃完了,因為我們倆幾乎沒說話。

“哎?”

正在客廳喝咖啡的睦月忽然站起來,把書架上的一冊書重新換了位置。

“怎麽了?”

“沒什麽。”睦月溫柔地沖我笑了笑。

“你為什麽說沒什麽?”我焦躁地說,“是我剛才讀的那本書吧?你完全可以事先告訴我,不許我動你的書。”

“你真會擡杠。這些書你當然可以隨便讀了,只是書架上的書有分類,我教給你,特別簡單。笑子,你也能馬上記住。這邊全是法國詩,西班牙詩在那邊,盡管只有一冊。還有意大利詩、德國詩……”

“你別再說了。以後我抽出一本,就在原處放一個標志。”

“好主意。”睦月說。他竟然聽不出話中帶刺,我更加惱火。

“連書的分類都分不好的妻子,確實不應該請什麽客人。”

“笑子。”睦月嘆氣似的說。他那率直的眼神總讓我感覺悲哀,只要被他那善良的目光凝視,我總是不由自主地避開。

“柿井也……柿井也不正常,在醫生裏面這樣的人不少。”睦月邊固定望遠鏡邊說。

我沒有馬上明白睦月說的“不正常”到底指什麽。

“在他看來結婚是違背道德的行為,所以他對違背道德後的結果,也就是新婚家庭很感興趣。”

“柿井先生也是同性戀?”我吃驚地問。

睦月似乎覺得很好笑,笑著說:“嗯,其實同性戀的人相當多。”然後,他一邊在陽台上看星星,一邊給我解釋同性戀的相關問題,如同性戀的分類、精神背景等。

“同性戀也有各種類型,另外,所謂的潛在性同性戀也在增多,不能像書架那樣分得一清二楚。”

我拿過威士忌小口喝著,聽他給我講。

“阿紺說柿井屬於低級小說型同性戀。柿井家裏是開婦產醫院的,他從小就對女性的身體有畏懼心理,再加上他對長相極端自卑,最終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因此,阿紺說他這種類型過於陳腐。”

原來是這麽回事。

“聽說變成同性戀的契機是他高中時的班主任,可以說,他是常見的類型。”

同性戀是否一定要有契機呢?

“更具有低級小說風格的,是柿井的戀人是那喀索斯[5] 型的美貌青年。”睦月半是自嘲地輕聲笑道,“同性戀的背景,多多少少都帶些低級小說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