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桃高興的時候就會微笑,這同所有的人一樣;不過,當她讓別人受罪時,她才覺得最快樂。這就是為什麽她滿臉堆笑地說了下面這番話:

“噢,我的老天!多麽奇怪的巧合啊。看哪,一個新手!我真的不該再往下講了,因為我恐怕會讓這個可憐的小東西難堪。”

我希望豆葉會告辭帶著我離開,但她只是焦慮地看了我一眼。她一定覺得留初桃單獨和這些男人在一起,就像置一幢著火的房子於不顧;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留下來控制住局面比較好。

“說真的,我想沒有比做新手更困難的事情了。”初桃說道,“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南瓜?”

南瓜六個月前也是新手,但她現在已經是一名羽翼豐滿的學徒了。我同情地望了她一眼,但她只是雙手扶膝跪在那裏,兩眼盯著桌子。我太了解她了,知道她鼻子上的小皺紋意味著她心情很沮喪。

“我是這樣認為的,夫人。”她說。

“做新手的日子真是生命中的艱難時期。”初桃繼續說道,“我仍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覺得有多苦……你叫什麽名字,小新手?”

所幸我不必回答,因為豆葉開口了。

“你說得很對,你的新手期確實是你生命中的一段艱難時光,初桃。當然啰,那是因為你比大多數人都要倒黴。”

“我想聽聽整個故事。”一個男客說。

“不怕剛加入我們的可憐的新手尷尬?”初桃說,“假如您保證聽故事的時候不去想這個可憐的姑娘,我就講。您一定要換一個假想對象。”

初桃真有幾分鬼聰明。男人們或許本來並不會把這個故事和我扯在一起,但現在他們一定會認定故事與我有關了。

“讓我們想一想,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初桃開講了,“哦,對了。唔,我所說的那個新手……我已經不記得她的名字了,但我應該給她取一個名字,以免你們把她和這個可憐的姑娘混為一談。告訴我,小新手……你叫什麽名字?”

“小百合,夫人。”我說。由於緊張,我覺得臉燙得要命,假如我的妝面就此融化並滴到我的大腿上,我也不會驚訝。

“小百合。多麽可愛的名字!雖然不怎麽適合你。那麽,讓我們把故事裏的新手叫作‘麻由裏’吧。事情是這樣的,一天我和麻由裏一起走在四條街上,我們要去她姐姐的藝館。當時風很大,把窗戶都吹得嘎嘎作響。可憐的麻由裏沒有多少穿和服的經驗,她同一片樹葉一樣輕,而和服的袖子卻猶如風帆。當我們正要穿馬路時,她消失了,我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很輕的聲音,‘啊……啊,’音量非常弱……”

說到這兒,初桃轉過來看著我。

“我的聲音不夠高。”她說,“讓我聽你說一遍‘啊……啊’。”

喔,我能怎麽辦呢?只得盡力模仿了一遍那個聲音。

“不,不對,聲調還要高許多……哦,沒關系!”初桃轉過去對著她身邊的男人,壓低聲音說:“她不太聰明,不是嗎?”她搖搖頭,繼續說道:“不管怎麽說,我轉過身,發現可憐的麻由裏被風刮到後面去了,離我足有一個街區,她揮動著手腳,就像一只仰面朝天的臭蟲。我笑得連自己的寬腰帶幾乎快繃斷了,但接著突然之間,她從路緣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一個交通繁忙的路口,正好一輛汽車飛駛過來,謝天謝地,她被風吹到了發動機罩上!她的腿飛起來……如果你在腦子裏描繪出這幅畫面,風正好吹起她的和服。於是……好了,接下去發生的事情就無須我多說了。”

“你一定要說啊!”一位男客說。

“您難道一點兒想象力都沒有嗎?”她答道,“風吹起和服露出了她的屁股。她不想讓每個人都看到她的裸體,所以為了保持她的端莊,她翻了一個身,不料雙腿不聽使喚朝兩個方向撇去,她的私處壓在擋風玻璃上,正對著司機的臉……”

當然,男人們此時都已經歇斯底裏了,包括那位總管在內,他把清酒杯在桌面上敲得像開機關槍,喊道:“為什麽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等好事?”

“不過說真的,總管先生,”初桃說,“那女孩只是個新手!其實司機看不到什麽的。我是說,您能想象隔著桌子看見這個女孩的私處嗎?”當然,她是在說我,“大概她和一個小孩子沒什麽區別!”

“女孩子有時十一歲就開始長毛了。”一位男客說。

“你幾歲了,小百合小姐?”初桃問我。

“我十四歲,夫人。”我盡可能禮貌地告訴她說,“但我是一個成熟的十四歲姑娘。”

男人們喜歡聽我這麽說,初桃的笑容變得有點僵硬。

“十四歲?”她說,“很好!當然,你是不會有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