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第2/3頁)

她仍然是我們的核心人物。她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凱拉總會及時地寫信給她,克拉麗莎也會寫信給她。米拉和格蕾特更是從未和大家中斷聯絡。我們相互之間都有書信往來,但我們最在意的還是伊索。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輕快地走在街上的樣子。她會彎下腰和牽狗的孩子說話,突然,那孩子的媽媽來了——她有一頭柔順的長發,穿著黑色的靴子,一臉受驚的表情。伊索會和她聊上幾分鐘,然後,哇!媽媽、孩子、狗,還有伊索就會一起去公園裏散步、喝咖啡,然後做一頓美味的家宴。

本去了非洲。米拉後來才知道,哈利開車送本去了機場,他參加完葬禮就直接走了,其實,他是為了參加葬禮而改簽了航班。從此,米拉再沒有他的音訊。不過,米拉聽說過一些關於他的小道消息。他在非洲待了一年半,然後就被迫離開了。回國之後,他在一所大型州立學校工作。他是聯邦政府和一些基金會的顧問,大家把他當成利阿努問題的專家。三十八歲的他,已經非常成功了。他結了婚,有了兩個孩子,他老婆是他在利阿努時的秘書。她在家裏相夫教子,料理家務,因為他非常忙,非常成功。他們住在一所大房子裏,周圍的環境很不錯,他們是大家眼裏的模範夫妻。他們受邀參加各種聚會,他無論走到哪裏都很受歡迎,女人們都喜歡他。他老婆有一點兒黏人。是啊。

所以,你看,這個故事沒有結局。它還會繼續,誰又知道十年、二十年後他們的生活又是什麽樣子的呢?我聽說,塔德去修禪了,但也可能是謠言。格蘭特在俄勒岡還是華盛頓的某個大學裏教書,他在那裏可是一個活躍分子。還有克麗絲。每次想到她,我就感到心痛。我不知道克麗絲後來怎麽樣了。

我想,就這麽多了。還有米拉,她寫完了論文,等它通過後,就帶著離婚時拿到的補償金去了歐洲,一個人遊歷了八個月,獨自品味那種感受。回來之後,她想找份工作,可是經濟形勢不好,誰願意聘用一個年過四十的女人呢?哪怕她有哈佛的學位。最終,她去了緬因附近的一所社區大學教書。她每天都會去海邊散步,每晚都會喝白蘭地。她總想,自己是不是會發瘋。

一天,淩晨兩點,克拉克打電話給我,當時我正像往常一樣,一邊喝白蘭地,一邊抽煙。他說:“嘿!我閑得無聊,想找個人聊聊,我想——都淩晨兩點了,誰這會兒還沒睡呢?於是我就給你打電話了。”我罵他。他笑了。他講了一小時關於數學課上那個女孩的事;他說他對事業的規劃很模糊;他還說,他希望娶一個有錢的女人,以後他只管做飯和替她看家。我說我的生活中缺少男人,我對事業的規劃也很模糊。我們笑得很開心。只是我的問題比克拉克更嚴峻。因為除了其他問題,我四十四歲了,這和二十一歲可有著天壤之別。

我想,我還是可以做些什麽的。但我總是做噩夢。對我來說,夢境比現實更加真切。我所生活的現實世界是一個小地方,只有一家快餐館,唯一的圖書館本身也是座歷史古跡,因為它從前是一座十八世紀的民居。小鎮上只有一家超市,只有一座小教堂,沒幾個人去。

昨天晚上,我夢見自己一個人住在一間公寓裏,它和我在劍橋的公寓很像。我躺在床上,一個男人出現在房間裏。我有點兒害怕,可我還是好奇地看著他。他是個白人,比我還高,嘴唇上有一道疤痕。但我最在意的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對表情空洞的眼睛。他的出現並沒有嚇到我,可他眼裏的無知嚇到我了。他手裏拿著東西——一只煙鬥和一把小刀,又可怕,又可憎。令他顯得可怕的是他的無知,而不是他手裏的工具。可是,我坐了起來,裝作一副不害怕的樣子,說:“你不覺得冷嗎?不介意我開暖氣吧?”他點點頭,於是我離開了房間。我一走出門就開始往樓下跑,然後又下了一段台階,來到前門。這時,我就得想該怎麽辦了。我聽到了他下樓的聲音。於是我決定逃出去。

突然間,我有那麽一點點清醒了,於是我決定改變一下夢境。做夢的時候,我經常會出現這種狀態。之後,當我真的醒來後,我才發現,自己當時根本就沒醒,我只是夢見自己醒了。總之,夢就是那樣的夢。在夢裏,我意識到,在深夜的這個時候,劍橋的公寓黑暗又安靜。於是在夢中,我決定在家旁邊放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我跑進便利店裏,讓他們把我藏起來,然後報警。他們照做了,很好。我在其他夢裏也做過同樣的事,可他們因為害怕而拒絕了。

還有一些場景我想不起來了。然後,我就來到了鎮上,我坐著警車來到了警察局。在我的指引下,他們找到了我家,走了進去。可是,這時,應該有五個人在我家裏,他們都很野蠻、無知,還蹺著二郎腿,圍成一圈坐在我家客廳裏。我知道,令我害怕的不是他們的塊頭,而是他們空洞無物的眼神。我看到房間裏是空的,什麽也沒有。警察帶走了他們,我一邊走一邊想,應該是吧。然後,當我返回客廳時,他們還在那兒。我又跑出去叫警察回來,可是台階被撤走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抓著彎曲的欄杆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