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4(第2/3頁)

米拉想起自己之前曾經譴責薩曼莎丟下孩子不管出去工作。她回想起薩曼莎那嬌俏的外表和舉止,回想起自己如何不喜歡這些,如何覺得她做作、脆弱不堪,她曾經還覺得薩曼莎貪心。

“可辛普在做什麽?出事的時候家裏沒有人嗎……”

薩曼莎聳了聳肩:“誰知道呢?”她轉過身去。她那單調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用雙手捂住了臉。接下來的話是從她嗓子眼裏擠出來的,就像和著淚水一般。她賺不了多少錢,沒有受過培訓,她找了一份打字的工作,一周能賺七十五美元。辛普失業了,她竭盡所能,但也不可能應付房貸和生活費。她每晚回到家時,他就坐在那兒,已經在喝第三杯馬丁尼,他根本不做任何努力,這讓情況更加惡化了。“他放不下驕傲,找份加油站的工作連想都不願想,什麽也不做,就算為了養活他的孩子也不行!”後來,銀行開始拒絕兌現她的支票,她一查詢才發現,他白天出去的那些時候——天知道他去了哪裏——在當地的所有酒吧都簽過支票,天曉得為了什麽。他們的債欠得越來越多。

“情況越來越糟。每晚回到家,我都會朝他大吼。孩子們也幫不上忙,不愛回家。太可怕了。我不得不注銷我們合開的支票賬戶,提醒銀行不要兌現他的支票。我再也受不了了,就像在和一個可怕的孩子一起生活,所以,我讓他走了。”

她擤了擤鼻涕,又倒了點兒咖啡。“結果,”她重新坐下,眼神空洞,嘴巴像一條拉變了形的橡皮筋,“有一天,警長來了。我歇斯底裏地想阻止他把那東西釘在門上。我可憐的孩子們啊!如今,街坊鄰居都知道了。再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我不知道我們能去哪裏。辛普和他母親住在貝爾維尤的大房子裏。我給他打電話,他說我們可以靠救濟金生活。我打包時清理了他的衣櫥,架子上有幾個盒子,盒子後面全是這些。”她指著一大堆紙說。那些紙摞起來能有幾尺高。“賬單,全都是賬單,有的還是兩年前的。大部分他甚至都沒打開過。他就把它們塞在那兒,好像它們自己會消失似的。”

她接過米拉遞給她的煙,點燃它,深深地吸了一口。“嗯,真帶勁兒。為了生存我早已經戒掉了。”她笑著說。那是她第一次笑,“我們一共欠了六萬美元。你能想象嗎?我是不能。辛普每次借錢,我都一起簽了借據。現在他們從他那裏要不到錢,因為他沒有工作,可是我有,所以,他們就扣我的工資。我還有兩個孩子!得靠我的工資來養活啊!”她淚如泉湧,“我才三十一歲,余生都得用來還債。幸虧還有我的朋友們,她們太仗義了。”

得知了薩曼莎的難處後,鄰裏的女人們聚在一起,她們竭盡所能、無微不至地關照她。“我今晚做了一大盆意大利面,薩曼莎,可是我做得太多了,你知道的,我們一家根本吃不完。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拿給孩子們當午餐什麽的——你家孩子喜歡吃意大利面,是不是?”“薩曼莎,傑克昨天去釣魚,釣了好多青魚回來,我正發愁該怎麽處理。你拿幾條去好嗎?求你了!”“薩曼莎,我和尼克今晚要去夜店,那地方太他媽無聊了,你陪我們一起去,能熱鬧點兒,好嗎?”她們做得周到、體貼,沒有一絲施舍的意味。她們送她一些舊衣服,時常帶她一起玩,總是順道載她,這樣她就不用給自己的車加油了。“最讓我難過的是,我就要離開她們了。”

“現在是什麽情況?”

她又聳了聳肩:“除非我能想辦法每個月還上三百美元房貸,不然,從周五開始,我們就得睡大街了。如果能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梅的丈夫尼克——他是一名律師,是個很好的人——就能從辛普那裏弄點兒錢來,幫我們渡過難關,直到我另找到一個住處。”

“那你父母呢?”

“我父親去年冬天死了。他死後,養老金也沒有了,母親靠她的社保和他的保險金過活——也並不多。她勉強能生活下去。我一點兒都沒向她提起過。她和姨媽一起住在佛羅裏達。她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傷心,什麽忙也幫不上。”

“天哪。”

“是啊。你知道最讓我難過的是什麽嗎?我喜歡工作。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那樣我就不用擔心了。辛普可以待在家裏。你明白嗎?可是所有的事都得仰仗他們,沒有他們,你就什麽都不是。如果他們做錯了事,你也跟著完蛋了。就好像——你是一種附屬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米拉不想去想這個。

“完全是附屬品。”薩曼莎繼續說,“什麽事都全靠男人。看他們是否工作,是否喝酒,是否還愛你。就像可憐的奧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