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B 深海潛遊者(第2/4頁)

除了“過分整潔”這個特質,和她的相處中,總還有另外一些細節讓生活一向懶散的我感到緊張。

一個周末,我和她一起在一個零食攤買東西,太陽出來了,老板努力地把遮陽傘撐開,所有顧客都視而不見,她想都沒想就幫著老板一起撐。在她那裏,好像身邊任何一個人出現問題,她就一定得強迫症似的搭把手。

還有一次,我們一起吃日式大餐。她打開一瓶波子汽水,裏面的汽水一下子噴了出來,噴到了她自己身上,她的下意識的反應是:“啊,還好瓶口沒有對著你。”

她不是那種特別熱衷於吃喝玩樂的人,但也不拒絕美食美酒。我和她的相聚,大多並不是以大吃大喝做借口,而是一起去看演唱會或其他演出,逛一下街,聊一下最近看的小說和劇集,以及其他輕松自在的話題,然後順便吃一小頓。

我們一般不會去重口味餐館大快朵頤,一和她在一起,好像很自然地就會走進咖啡館或日餐館,或者就在我家或是她家。一起看看劇集,泡壺茶喝一下午,聽音樂。

她的朋友不多,除了我以外,還有少數的幾個。有時候,她頗為自我封閉的狀態,會讓人覺得她其實並不適合在大城市。要知道,在大多數“北漂”的心目中,北京的魅力在於它絕對的開放性、眾多的可能性和熱鬧又大氣的氣氛。況且,她在一個還不錯的家庭裏長大,她工作最拼命的時候,我會覺得,如果她回老家,也許會有一個比現在輕松許多的生活狀態。

我有次跟她提到這個話題,她說自己很喜歡這裏,因為這裏的一切都有一種與拖沓的人情無關的速度感,人人各司其職,各行其道,回到家就經營自己的一方天地,只要你願意,沒有人能真正幹擾到你的生活方式,可以以最簡單、最流線形的方式生活著。

我和她在一些地方其實很類似:都是心懷故鄉,卻回不去故鄉的人,身上也都有著很大程度的別人無法侵入的封閉性。而這座大城能包容我們這樣的人,對於我們來說,可能就是它最有魅力的一部分了。

而發生在她身上的愛情故事,或許也是可以用“自我封閉”來形容的。

和她認識總有好幾年了,其中有一個夏天的時間,她是處於消失狀態的。剛好那段時間我處於又忙又糊塗的狀態,一整個夏天都過去以後,才想起好久都沒有跟她聯系過了。

秋風漸起、樹葉漸黃的時候是北京最好的時光。我們在秋天重新見面,約在一家可以坐在戶外的咖啡館。我問她為什麽幾個月都沒有動靜,她說,之前的那個夏天,她剛剛經歷了一場戀愛。

在這之前,她當然也有過愛情,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可是那都是學校裏的puppy love(早戀)或是淺嘗即止的接觸,算不得事兒的。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把男人放在制高點的人,她始終有自己的事,戀愛在她每一段的生活中,從未當過主角。

然而這次似乎完全不同。

對方是和她在同一層寫字樓上班的白領。雖然不在同一個公司,但平時坐電梯、在附近吃午飯的時候也見過很多次,算是非常面熟,彼此也大概和自己的同事相互議論過對方的模樣和公司職位種種。

初夏的一個周五晚上,連續幾天加班的她趕國貿地鐵站的最後一班地鐵回家,在有點冷清的寫字樓門口,遇到了同樣慌忙往外走的男主角。對著電腦紅著眼工作了十多個小時後,兩個人都有點狼狽的樣子,然而大概是加班的命運讓他們有一種天涯淪落人的歸屬感,又或者是即將落幕的霓虹燈配以北方夏日裏軟軟的帶些樹葉青草味道的晚風,那是一種讓人卸下心防的氣氛。於是兩人目光停留,相視而笑,聊了起來。

他倆一起上了地鐵,兩個人都是愛聊天又幽默的人,說了幾個寫字樓裏的傳說和八卦,就從國貿坐到了芍藥居。再接下來換乘十三號線,男生有意無意地坐過了站。因為是末班車,沒有回頭路可走,十三號線的每一站又隔得很遠,兩個人在女孩兒要下車的地鐵站下了車,一起吃了燒烤,一起吹了晚風,一起過了一夜。

到了周一,他們又剛好在CBD(中央商務區)裏的同一家餐廳見面,兩人都和一群同事在一起,在彼此的躲閃和尷尬中,不知為何,就靈犀漸長起來。

在她的描述裏,他算得上英俊,個子高,有很規律的健身習慣,所以“穿無印良品都可以穿得很好看”。他有上千張CD,每個周末都去書店,但又不自詡文藝,不酸不躁。工作方面,他也是個刻苦的人,經常加班,時常被委以重任。好男人太少的年頭,同時滿足以上幾個條件的人,還真是挺難得的。

我知道,她是有一點外貌協會傾向的人,對男人的最高評價就是“幹凈”。一些小細節,比如修長且形狀好看的手指,略蓬松而容易被風吹起的頭發,恰到好處的胡茬兒,眼鏡或鞋子的選擇,她都會有所要求,衣服不一定要貴,也不一定是什麽好牌子,但一定要達到“幹凈”的標準。所以在我的想象裏,那個男生應該是一個有一些品位,又不至於過分時髦的人。也應該是一個有豐富的內心世界,又有些小小驕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