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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講述了他們的這次爭吵,只是想說明那年是怎麽過去的。我想說明,我們四周圍繞著莉拉的選擇產生的氣氛,尤其是那些曾經暗戀過她,或者向她表白過的男性的態度——他們愛過她、渴望過她,極有可能依然在愛著她、渴望著她。至於我呢,很難說清楚我心裏的各種滋味。無論在什麽情況下,我都會捍衛莉拉,我喜歡這麽做,我喜歡用那種學究的權威語氣談論這件事情。但我知道自己也很樂意講述之前發生的事,甚至會誇大其詞,講述莉拉怎麽在幕後操縱著斯特凡諾的行動,講述我和她一起怎麽一步步解開那道難題,就像解開一道數學題,一直到出現這個結果:安頓好自己,安置好哥哥,開始實現制鞋廠的計劃,甚至是在我的眼鏡摔碎後弄到給我修眼鏡的錢。

經過費爾南多的鋪子前,我感到一種勝利的幸福,因為我也參與促成此事。很明顯,莉拉成功了。之前,這個鋪子從來都沒有牌子,現在那道破舊的門上有一個金屬牌,上面寫著:“賽魯羅”。費爾南多、裏諾還有其他三個學徒從早到晚在桌子前埋頭苦幹,縫邊,用釘錘敲打,拋光。大家都知道,賽魯羅父子經常爭吵。大家都知道,費爾南多認為那些鞋子,尤其是女鞋,按照莉拉的圖紙根本做不出來,那只是一個小姑娘的胡思亂想。大家都知道,裏諾不同意父親的看法,他去找莉拉,要求她的介入,莉拉說她根本不想管鋪子的事情,裏諾然後跑去找斯特凡諾,把他拉到鋪子裏,讓他跟父親說清楚。大家都知道,斯特凡諾去了鋪子,長時間地看著那些掛在墻上的圖紙,臉上泛起笑容。他平靜地說,他要做出來的鞋子和圖紙上的一樣,他把那些圖紙掛起來就是這個目的。大家都知道,最後整個工作節奏慢了下來,那些幹活的夥計開始是聽費爾南多吩咐,後來聽裏諾的,方案改了,一切都得重來。費爾南多意識到了變化,又改回來。斯特凡諾來了,一切從頭開始。最後難免爭吵,發火砸東西。

經過鋪子的時候,我只是向裏面看一眼就很快走開了。那些掛在墻上的圖紙深深刻在了我的腦海裏。我想:對於莉拉來說,那些圖是她幻想出來的,當時和金錢沒有關系,和出賣自己沒有關系,所有正在進行的工作都是她的那個狂想的最後結果,體現了斯特凡諾對她的愛。她能這樣被愛著真是幸運,她這樣愛著也是幸運。她很幸運,因為她備受寵愛,她能做自己,她有創意。現在她還給了哥哥他想要的東西,自己也躲過了危險,她一定會創造出其他東西,所以我要盯緊她,一定會發生些什麽事情的。

但是,什麽事也沒發生,莉拉一直穩穩當當地做著斯特凡諾的女朋友。當我們抽空見面時,我覺得她對自己的變化感到滿意,她談論自己的生活,就好像她除了結婚、房子還有孩子之外,已經看不到別的東西了,也不想看到別的。

我覺得很難過。她好像變得甜美了,之前的刻薄都沒有了。後來,我在吉耀拉·斯帕紐洛那裏聽到了很多關於她的流言蜚語。

吉耀拉用方言,充滿鄙夷地對我說:“現在,你的朋友成了公主。當時馬爾切洛去她家裏,她每天晚上都為他吹簫,這事兒斯特凡諾知道嗎?”

我假裝忽視吹簫的意思,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詞,這個詞非常難聽,有一種淩辱人的感覺。

“這不是真的。”

“馬爾切洛是這麽說的。”

“他說謊。”

“是嗎?那他弟弟也說謊嗎?”

“是米凱萊告訴你的嗎?”

“是的。”

我希望那些閑話不要傳到斯特凡諾的耳朵裏。每次從學校回來,我都想:也許,在發生什麽糟糕的事情之前,我應該告訴莉拉。但我害怕她會發火,因為鑒於她的成長過程,按她的個性,她一定會帶著刀子去找馬爾切洛·索拉拉。最後我決定要把自己聽到的閑話告訴她,這樣她就可以做好準備,面對可能出現的情況,但我發現她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不僅如此,她比我更加了解什麽是吹簫。我發現,她用一種非常明確的方式說,她不會為任何男人做那件事,她覺得很惡心,更別說馬爾切洛·索拉拉了。最後她跟我說,這些話都傳到了斯特凡諾的耳朵裏了。他問莉拉,在馬爾切洛去賽魯羅家的那段時間,她和馬爾切洛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她非常憤怒地回答:“沒有任何關系!你瘋了嗎?”斯特凡諾馬上說他相信莉拉,從來都不懷疑她,他問那個問題只是想讓她知道馬爾切洛在傳播她的謠言。這時候,他帶著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就好像他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殘殺的情景。莉拉發現了這一點,他們討論了很久。她對斯特凡諾說,她感覺自己特別渴望報仇雪恨,但有什麽用呢?他們交談了一陣子,最後達成協議,按照城區的邏輯,他們決定給索拉拉一個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