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采葛(2)(第3/4頁)

匣子並不大,裏面放的東西也是寥寥。比較有存在感的是一些信件,用皮繩捆紮了起來,非常有分量。寫這些信件的時候,紙還沒有出來呢,所以都是布帛…確實是有分量了。

其他的東西就很不突出了,譬如那豆子大小的金玲鐺,拈在手裏真的是小小一顆。

顏異輕輕撥弄,還發出聲響…他忽然有些慶幸,慶幸這是金質的。如果是別的材質,難免會銹蝕,難免會變得暗淡無光。可這是金子做的,所以即使過去這麽久,它依舊是最初的樣子。

據說有人會用‘情比金堅’來形容感情堅定又長久,其中緣由大概就是這麽來的吧。

其實最開始和這個金玲鐺一起的,還有一朵花。只是這朵曾經半開半閉的花朵從鮮嫩不再,到失去水分,再到化為灰灰,到底沒有抵抗住時間的力量,現在已經徹底沒有了。

而就是這麽個小小的金玲鐺,以及一朵花,成為了故事的開始。

當時他在河邊洗臉,洗去酒宴上飲酒之後的臉熱——世事有的時候就真的那麽巧,命中注定的人從那裏經過。

只緣感君一回顧,從此眼裏再也沒有別的風景了。

現在想想,當時的他簡直不可思議!從小就學著要克己復禮,一舉一動都是禮儀規範的顏氏宗子,當時的他竟然會伸出手去抓住一個女郎追在飄帶上的鈴鐺——這真的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而後,那個女郎在擦肩而過之後回頭,向他拋了一朵花…那哪裏是一朵花,分明是裁定了命運。

他收下了那朵花,就意味著他接受了未來的一切。

這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女邂逅故事,但放在顏異這個端方君子身上,就顯得那麽的不可思議!

只能說,相比起理智,他的本能先發揮了作用。他分明意識到了那個飄然而至的人才是最重要的,重要到了那一刻可以毫無懸念地壓倒理智,壓倒他從小到大學習的那一套規矩禮儀。

‘阿嫣…’又撥弄了一下小鈴鐺,顏異張了張嘴,卻是無聲的。

真像一場夢啊,夢醒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還真是那麽回事兒呢,從一開始遇見,就不像是人世間,簡直像是一個凡夫俗子沉迷於自我耽忘的想象。

顏異就這樣在這故居住下了,他並不出門,有人意識到這座宅子搬進來人了,問起來也只對外說是顏家的親戚借住。得了這個消息,就算是原本顏異的舊識也不再在意了,讓顏異得以清閑。

這個時候,他不想要任何交際,他只想一個人呆著。

他都不出門的,只是呆在院子裏小小的四方天地。整日也不見其他人,就算是仆人也只是在固定的時候掃過一眼,其他的時候都在整理一些書籍——《易經》《道原》這些,都是他曾經給陳嫣講過的。

有些答應給陳嫣講的,但臨到這時發現竟還沒有講完。將來也沒有機會講了,想到這一點,顏異覺得沉甸甸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只能從頭到尾再讀一遍這些書,將想法記錄下來——他是無法將這些東西寄給陳嫣的,所以只能寄到長安去。長安正在大規模修書做注,如果用到了一些他寫的內容,或許有一天就會被陳嫣看到吧。

…這是當然的,陳嫣對這套書是花了心思的,比較重要的幾部經典,她是肯定會看的。

這種自我圈禁、終日不見人、只見書的日子過久了,佷容易讓人忘記日期,忘記外面的世界,最後忘記了時間流逝、世界的真實與虛幻。聽起來很誇張,實際上沒那麽玄乎。

放長假、整日宅在家裏的宅男宅女也有這樣的時候,一覺醒來不知道是夢裏還是現實,更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了。

顏異只不過症狀更嚴重一些,宅男宅女往往幾秒鐘就能分清楚現實與夢幻。再花幾秒鐘摸到手機,打開,看到了時間和日期,也就確定了一切。至於顏異,他發呆越來越多,往往很難回過神來。

這樣一來,過去種種就更像是夢境了!像到什麽程度?想到即使是清醒的時候顏異也有些分辨不出來了。

修書做注其實也好,至少讓顏異有了個事做,不至於整天想太多。如果沒有這麽一件事,他的精神狀況只會更差!

顏異是正在修書的時候得到的消息…陳嫣離開了齊地,不,應該說她離開了大漢。

對於陳嫣的行蹤,幾乎沒有人能把握。畢竟天大地大的,她哪裏都去得!不要說大漢土地上了,就是海外,她一樣縱橫馳騁呢!

但是她在不在齊地,對於齊地的人還是有點兒把握的…雖然這個把握往往很滯後。即,她三月走的,或許五六月才能為一些人所知,而這個時候說不定她已經回來了。

這個消息是臨沂傳回來的,來信的人是顏守…大概這位族兄覺得他會想要知道這個消息吧。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得知這個消息,滯後信息確實有機會得到,但也不失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