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長公主君臨天下(20)

眼見礙事兒的都被清理了出去,傅景行這才揩揩眼角,走到唐沅面前,丟了世家貴公子的自矜,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屬下恭迎少主!”

他身後的守衛紛紛抱拳,齊聲大吼:“屬下恭迎少主!”

唐沅翻身下馬,笑著拍了拍傅景行的肩膀:“景行,這些天辛苦你了。”

再次見到少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耳邊聽著她熟悉的聲音,傅景行一個沒忍住,驀地又濕了眼眶。

他掩飾性地趕緊垂下眼,盯著地面輕聲道:“原是分內之事,哪裏當得少主如此。”

唐沅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一展雙臂,後退一步,俯身鄭重地向他行了一禮。

傅景行一愣,趕緊上前想阻止她:“少主!”

唐沅堅持將一個禮行完,這才擡頭看他,一雙眼澄澈又明亮:“得子荊賢卿,是我之幸。這些日子讓你擔憂了,這個禮,你當得起。”

子荊是傅景行的字。他看著唐沅誠懇認真的眼睛,又聽她這樣說,只覺得心尖暖得發燙。

身為人臣,能得到主上如此禮遇,他此生夫復何求?

士為知己者死,傅景行覺得,自己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當初投在了少主門下。

他必為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雙手置於胸前,也鄭重地回了個禮。

唐沅含笑看他,轉頭同其余守衛朗聲道:“諸位弟兄也辛苦了,今晚我們開窖喝酒,不醉不歸!”

眾將士立刻歡呼起來:“少主英明!”

……

在軍營同眾位將士把酒言歡後,唐沅便騎馬回到了城主府。

次日,唐沅在府內召見各位屬官,文官以傅景行為先,武將以孟泰初為首,一大撥人滿滿當當地站了一屋子。

唐沅高坐上首,望著底下的眾人,面容平靜道:“今日召諸位前來,是想商議一些事。”

她頓了頓,道:“關於我的身份,想必諸位都已經知道了。”

屬官們早就料到有此一出,因此並不驚訝,只低垂著頭,恭謹地等待唐沅的下文。

唐沅透過重重人影看著窗外的濃翠綠意,眼裏浮現起追憶之色,緩聲道:“去歲夏,竇德瑞率軍圍城,安州不得已以數萬守城將士對陣敵方二十萬大軍。孟將軍忠耿,當即來尋我的胞弟蕭嶼,祈盼他坐鎮後方以激士氣,以安軍心,熟料卻被蕭嶼一口否決。

“蕭氏慚愧,唯一的正統嫡子竟膽小如鼠,遇事只知一味逃避,難堪大任。無奈之下,孟將軍來傅家找到我,於是我頂了胞弟的名頭,坐上了主帥的位子,忝著臉被你們尊稱一聲‘少主’。”

做主上的謙虛,做屬下的卻不可能幹看著。一聽唐沅如此說,孟泰初當即出列沉聲道:“少主仁慈,心懷萬民,此乃安州之福。”

唐沅含笑搖搖頭,繼續道:“韞惶恐,一朝登上這一城之主的高位。這半年多以來,我日日三省吾身,希望盡我之能讓安州康平富足。故而,我在安州推行新制度、新政策,輕徭薄賦,鼓勵農桑。幸而蒼天不負,竟當真叫我做出了一些名頭,勉強也算為安州百姓求了個安穩。”

滿屋子眾人趕緊齊聲道:“少主英明!”

“韞自認坦蕩,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熟料,竟不知哪裏招致了蕭氏家主蕭儼的猜忌,致其聯合林芷、蕭嶼□□,嫡親父女,竟一心要置我於死地!”

唐沅長嘆了一口氣,眉色間多有悲哀:“父精母血澆鑄我身,我承了他們多年養育之恩,此生難報。可蕭家嫡女蕭韞已死,死在了安州城外的萬丈山崖下,如今的我,和蕭家隔了茫茫生死,萬重關山,怕是難以再回到從前。”

“此事之後,我欲自請除族,與蕭氏一眾斷絕關系。”唐沅目光很是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甚關系的小事。

在場眾人卻心神為之一震。

“父母不慈,兄弟不軌,所幸我身後還有安州百姓,還有諸位賢卿。這半年多來,若我在安州做出了一二分成績,盡皆仰賴在場賢卿密切配合,蕭韞在此先謝過諸位。”

她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走到階下,以士人之儀向眾屬官深行一禮。

眾人趕緊跪下伏身:“屬下惶恐。”

唐沅擡起頭來,一雙鳳目緩緩掃視過眾人,慢聲道:“不瞞諸位,如今天下四分,群雄爭霸,韞亦有逐鹿之心。諸位皆是這亂世俊才,能人賢士,我欲與之共謀大業。若然,將同享江山,共開盛世。列位賢卿,”

她微挑了眉毛,睥睨之態盡顯:“可願否?”

眼下能站在這裏的文官武將,無一不是在唐沅生死未明時仍然沒有選擇改投陣營的人。無論是出於忠義也好,出於利益也罷,起碼在眼下,他們都是唐沅立足一方的中堅力量。從蕭儼狼狽而逃、蕭嶼下獄的消息傳來,他們就隱約猜到了這位少主必定有更大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