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3/3頁)

娉林洞也在鸛山區,九街十八巷,每條昏暗幽密的巷子裏都有那麽一兩家按摩店或者洗頭房亮著霏霏然的紅光。而周雨在這個魚水窟裏,一待就是兩天。除了昨晚匆匆回了趟家,風卷殘雲般地帶走了李靳嶼的東西,又回到這了。

娉林洞門口有個大大的牌坊,如果不知道這裏頭是做什麽勾當的,不會覺得奇怪。但如果這是做什麽的,便會覺得這牌坊有點像古代的青樓。

街上行人寂寥,幾乎無人。葉濛把車停在娉林洞對面的馬路邊,就著昏昏然的月光和路燈,兩人並排倚著駕駛座那邊的車門抽煙,整條街上就他們兩人,車燈恍然亮著,湊著光。

“周雨怕是被什麽妖精上了身吧?待兩天?他不怕精盡人亡啊?”葉濛說。

李靳嶼懶洋洋地靠著車門,一手抄在兜裏,笑了下說:“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精力旺盛,這事兒怪不得人家小姐。”

“……”

兩人往裏走,葉濛突然覺得跟他來這就是個錯誤,門口那些袒胸露乳的姑娘們一個個看見他眼睛就開始冒紅光,還有人索性就幹脆地站在墻根處,沖他大大方方地招手:“帥哥,按摩嗎?”

兩人停下腳步,隨之淡淡互視一眼,葉濛知道他要做什麽。

“姐姐,打聽個事。”李靳嶼已經回頭跟那女人搭上話了。

昏暗的巷子裏,女人的聲音仿佛化成了水,胸脯海浪一樣軟軟地波瀾起伏著,眼裏全是調戲:“什麽事呀,帥哥。”

李靳嶼還沒問,但是他聽見巷子折角處傳來一陣急促往回跑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先是踢踢踏踏地走著,然後突然慢下來,大概是聽了兩秒墻角,立馬驚慌失措地落荒而逃。不用想,這人一定是周雨。

葉濛也反應過來,同他對視一眼,已經二話不說往回跑:“我去開車,你去追,我看過地圖,那邊出去就是松安路,我在松安路路口堵他!”

壓根不用到松安路,李靳嶼追了一條街直接抄近路就把他給堵了,還慢慢悠悠地倚著斑駁的墻邊抽了根煙等了他一小會。周雨跑得氣喘籲籲,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上氣不接下氣狼狽不堪地看了他一會兒,下一秒,又猝不及防地撒腿反方向逃跑。

結果又被李靳嶼堵在另一條巷子裏。

周雨這次更喘,他嗓子開始冒煙,喉嚨裏仿佛都是吹不散的沙子,對面那個男人卻依舊淡定從容地倚著墻根抽煙。

周雨雙手撐在膝蓋上,一邊警惕地看著他,一邊深深地吸了口氣,最後一次蓄滿全身的力氣,像一張剛拉開的弓箭那樣蓄勢待發,然後調頭就跑!

這次那個男人好像沒追上來,他身前抱著一個黑色大包,跌跌撞撞地往前方氳著黃色光亮的路口全力以赴地沖過去,他用盡了全身力氣,肺裏全是這個冰冷的空氣,他一邊跑甚至還一邊咳嗽,時不時地回頭張望著身後那個男人有沒有追上來。

“嘀嘀——”

周雨驀然回頭,這才發現,路口橫著一台車,他緩緩停下來,心下莽然,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本以為是沖向了光明,誰知道,那茫然的月色,好像一座牢籠,鋪天蓋地地掩下來。

然而李靳嶼比他更早,從另一條巷子的拐角悠悠然走出來。

周雨全然沒料到,他覺得自己像被他耍了一樣,一步步被這個男人逼進他布置好的陷進裏,瞠目結舌地喃喃道:“你你你!!”

如果說九門嶺是富二代們的天堂,是這座城市夜晚的高潮,那麽娉林洞就是小姐嫖客們的魚水窟,是這座城市最見不得人的地方。而這個地方的環境,簡直就堪比臭水溝,斑駁發黴的墻體,滿地發臭的汙水,橫陳在溝壑裏死老鼠的屍體,甚至還有被流浪狗翻倒的垃圾桶裏都是被使用過的避孕套、驗孕棒、甚至是帶著血的衛生巾。

怎麽看,這個環境都怎麽讓人絕望。像一座怎麽都逃不出去的人間煉獄。

李靳嶼就是在這樣一個破爛不堪、甚至是令人作嘔的環境裏,朝著周雨緩緩走去。

周雨當時覺得,像李靳嶼這種高高在上的闊少爺,怎麽會懂他們這種底層人的絕望和無助呢。為了一個三十萬的手表,居然可以在這種地方跟他不遺余力地斡旋,甚至像玩老鼠一樣追趕他。

周雨不敢想像自己落到他手裏會遭受怎麽非人的折磨,畢竟他們這些富二代折磨人的花樣最多,想到這,他身子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然而,他沒想到,李靳嶼拎著一根不知道從哪撿的棒球棍,一手抄兜,一手將棒球棍頂在他後面的墻上,下巴沖門口的車隨意一揚,明明這樣子看著很壞,可對他說出的話卻是個紳士:“手表你喜歡就拿著吧,但是得跟姐姐道個歉,她差點因為你又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