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徐德安俯身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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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過後,又過了幾日安生日子。中秋到了,宮裏張燈結彩起來,過節的氣氛日漸濃厚。

飲溪手臂上被湯圓抓出的抓痕最終還是讓封戎發現了,他沒有問什麽,只是每日裏親自為她上藥。

如風依舊沒有消息,他給的傳音符飲溪裝了一顆在身上以備用,剩下的便藏在了床榻之下。

直到中秋節的前一日傍晚,西邊天色漸暗,只余最後一層艷橘色霞光染透了一片天。

她在宮中玩了一日,甩著一段路邊撿的長枝蹦跳著回太清殿。

長道上不知何時已沒了人影,竟是一個宮人也無。已經入了初秋,太陽西沉,晚風便有些涼。飲溪察覺不到凡間冷暖,可是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陰寒。

再擡眼,不遠處的樹下莫名便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黑漆漆的,飲溪納罕自己瞧不請她的面容,卻知曉那人是在看著她的,抑或說,等著她。

她腳步慢下來,一步步走過去,眼含疑惑。

走近了,終於看清了。

天邊刮來一道長風,斜穿過飲溪身體。那個人形的東西站在樹下,一如幾月之前那般,沖她微微笑著,面容僵硬,眼珠中黑黝黝,沒有情緒。

“你終於來了……我等你好久。”她一開口,聲音仿佛從幽谷中傳來,四面八方都有。

飲溪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心中忽生感慨。

“原來你沒有魂飛魄散啊!”

眼前的人形東西正是春枝,那個隨著她回了太清殿,被封戎身上的龍靈一口吞掉的死魂。

那只龍雖笨,身上的天罡正氣卻極為霸道,飲溪只當那日她便魂飛魄散了,誰知竟然還能活到今日!

自然,也只是勉強還留下些許殘魄而已。

她已然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了,臉只剩下半張,從鼻梁處開始,仿佛被什麽東西強行撕裂了一般,硬生生扯下半張面皮,裂口處滴答滴答流著黑血。因嘴唇只剩了一半,卻還在對著她笑,是以顯得極為詭異。

臉是如此,身上其他地方更不必多說。

那身軀輕飄飄只剩了一層皮,興許一陣大些的風便能將她撕裂,身上千瘡百孔,還不如面部體面,胸前一個碩大的洞,其中一條腿爛到了膝蓋,每一處都淌著粘稠的黑紅色的血。

飲溪細細看下去,彎了彎腰,從春枝胸前的洞看了過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後面的樹幹。她眨巴眨巴眼,嘖然稱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同情。

看完,又擡起頭對著春枝訕訕一笑,摸了摸可愛的小鼻尖很是無辜:“此事原也不能怪我,誰也不知笨笨龍會突然沖出來襲擊你,竟把你搞成了這副模樣!”說著她又面上一肅:“你放心!此事我定為你討個公道!待我回去,定會將它好好教訓一番,令它下次再不敢欺負你!”

她是個仙,遇上這種事難免會起惻隱之心,想了想,又道:“如今你魂魄殘缺,若是投胎只能走畜生道。此時畢竟因我而起,待我回了天上,便想法子去閻王爺面前求個情,說不準能補上你的魂魄,你也好繼續再世為人。”

春枝原是笑著的,她恍若什麽都聽不進去,只是那般笑著看她,可笑著笑著,幾乎要爆裂的眼珠卻流下了兩行殷紅的血淚。

一面笑一面哭,若此時有個凡人看到,怕是要嚇瘋癲。

可飲溪看了看,只是輕聲嘆了一口氣。

春枝唇瓣翕動,空洞洞的眼神望著她,突然莫名來了一句:“……快要中秋了。”

飲溪一點頭:“是呀,快要中秋了。”

面前的殘魂身軀微顫,眼角的血流的愈發洶湧,幾乎鋪遍了全臉,更是看不清原樣。

她抖著嗓子道:“中秋了……闔家團圓的日子。”

飲溪心中升起些許怪感,不知她究竟要說什麽。

春枝怔怔然:“……團圓,我也要團圓。”

……是了,十七八歲的年紀,在凡人裏正該是成婚生子的年紀,且還年輕。這般年輕便丟了命,投不了胎,成了縛地靈,一日又一日被困在這牢籠一般的地方,除了魂飛魄散,永無出頭日。

飲溪忍不住問:“你可是思念你的家人?若他們住在京城,明日我可以請人去看看。”

春枝面上的表情凝住了,她不再笑,也不再流血淚。一個轉身,飄出去幾米遠,又回頭看她,這一次,眼中多了幾縷明亮:“來……跟我來……”

飲溪想了想,探了探胸口的傳音符,又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果斷跟上了她的步子。

鬼引路,走的不是凡間路。這一路上飲溪再沒有見到一個宮人,連隨處可見的禦林軍都沒了蹤影。

也不知走了多久,春枝終是停住了步子。她站在那宮門之前,回身靜靜望著飲溪。

飲溪一擡眼,瞧見宮殿牌匾上三個大字——鉛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