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瓷出

朝廷賑災還算及時,如今連災情最嚴重的縣都已緩過勁來。

扶蘇抵達邯鄲郡後上遊下了幾場雨,到了夏季這條江便又恢復了往年的豐沛,一眼看去江水浩浩湯湯,很是喜人。

有了江水,兩岸便又有了生機,河魚也漸漸肥了。

這也是扶蘇心情頗為不錯,還有閑心和張良他們比試的原因。

扶蘇笑吟吟地給張良和陳平展示自己的收獲,哪怕張良那邊也撈了不少魚,數量上還是不如他,不用數都知道張良他們輸了。

圍觀的百姓也嘖嘖稱奇,他們算是臨水而居,也沒見過這樣的大豐收。

扶蘇自己不吹捧自己,卻耐不住別人覺得神乎其神,一個個都說扶蘇只要往那兒一站,魚兒就自動入網了。

據他們說的,很多沒擠進來的魚恐怕還很遺憾哩!

張良和陳平願賭服輸,帶著人挨家挨戶送魚。

幸好百姓們都很熱情,自發地拔了許多傍水而生的水草把肥美的魚兒都串了起來,還貢獻出自己家裏的板車和木桶給他們裝魚去進村去。

當然,他們自己也跟著去了,親眼看到扶蘇捕到那麽多魚,不和沒有看見的人好好吹吹牛怎麽行?

肯定得挨家挨戶好好吹噓一番,務必要讓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對他們羨慕妒忌恨!

於是張良送完魚回到縣衙,臉色已經不太好了,有種混雜著麻木和想吐的復雜表情。

主要是,每過一個村子他們都聽一次同樣的對話,其他聽眾是頭一次聽,不覺得有什麽;說的人自己嘴皮子動得歡,也不覺得膩。

但,他和陳平不一樣!

他們已經把那些話來來回回聽了許多遍了!

張良只能慶幸扶蘇的心還沒黑到底,好歹安排了幾隊人分批去送魚,沒讓他們自個兒把魚送完。

要不然他們可真要聽到吐了。

張良雖然願賭服輸,心裏還是不服氣,回來後免不了要找扶蘇問個究竟。

陳平自然不敢向扶蘇興師問罪,不過張良要問,他也麻溜地跟在後頭,想知道他們到底怎麽輸得那麽徹底。

扶蘇唇角微微彎起,輕松自在地給張良和陳平分了杯茶,瞧著張良兩人說道:“你分魚的時候沒發現嗎?”

張良略一思忖,說道:“是有些蹊蹺,都是同一種魚,大小也相去無幾,像是特意養出來的一樣。”說完他還特地瞅了扶蘇一眼,意思是“難道你悄悄叫人養了批魚來創造‘神跡’”。

張良這語氣、這眼神,質問意味就挺明顯了,他沒當場戳破,還是怕壞了扶蘇的計劃,畢竟看百姓們的反應,他們顯然是很吃這套的。

普普通通捕魚沒什麽可說的,弄點神乎其神的動靜才有話題度!

扶蘇說道:“那可不是我叫人養的。”

他給張良細細說了其中原理。

其實也沒多特別,各種魚類在食物上會有不同的偏好,而且在幼年期、發育期、生殖期喜好還各不相同,他是估算著江中魚群可能的喜好叫人準備了特殊的草料,那草料的味道在水下傳得很遠,對應的魚群聞香而動,可不就蜂擁而至。

這種事對於喜歡垂釣的人來說屬於常識範疇,老釣手會根據不同的季節、不同的目標調整魚餌類型,有針對性地去釣肉質鮮嫩、價格高昂的魚。

只是具體下什麽餌是一門復雜的學問,一般人很難摸清其中關竅,更沒那個閑工夫去反復試驗。

扶蘇自己也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

陳平說道:“確實如此,我們以前捕鳥時撒不同的餌,引來的鳥兒也大不相同,魚想來也是這樣的。”

張良聽了,覺得自己輸得不算太冤枉,勉勉強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他們平時討論的大多是書上的學問,爭論的也都是復雜高深的問題,倒是很少像最近這樣玩泥巴、捕江魚。張良聽著覺得挺新鮮,又問陳平幼時都是怎麽捕鳥的。

陳平便給張良和扶蘇講起了捕鳥趣事。

他們鄉野地方,沒什麽好東西可吃,到鳥雀最多的時候就想把它們捉來打打牙祭。

家裏闊綽些的,可以弄個網在桑樹間守株待兔,會有許多傻鳥傻乎乎地撞上去,只需要定時去網上捉鳥就好;要是實在太閑了,還可以自己做個小小的捕鳥裝置騙鳥兒進去,費的米糧也不多,隨便撒上幾粒就夠了,要不怎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我幼時大多在讀書練劍,倒沒什麽趣事。”張良感嘆道。

“我更羨慕你們從小能讀書。”陳平說道。

扶蘇笑了。

人大多是這樣,自己有的不稀罕,只羨慕別人有的。

他曾有過比一般人豐富的經歷,但那時候他始終只是個看客,從未真正參與那一個個小世界的一切。

如今重活一世,他再沒有什麽奇遇,也不需要再修行,他只希望能盡自己所能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對未來沒有太多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