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程許之帶人進部落時,斯南正與族長在柯克拉家中,聽著巫醫對他進行診治——

“無緣無故地疼痛?胳膊和背都疼?連瘸了的腿也疼得不行?”

柯克拉躺在床上,神色沉沉地撫摸著自己的瘸腿,心虛地在斯南臉上滑過,落在了巫醫臉上,老老實實點頭:“沒錯。”

他期待地看著巫醫,希望能聽到一個好消息。

巫醫思考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盯著柯克拉的腿看了看,又看看他的神色,不知道想到什麽,下了判斷:“你的情況來得很奇怪,我看是這條瘸腿的壞氣傳到了全身,所以才會讓你疼痛不已!”

“那、那怎麽辦?”柯克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砍了吧!”

斯南::“!!!”

獸人部落都這麽簡單粗暴地處理病患嗎?

巫醫還斬釘截鐵,自信地拍拍胸脯,“老頭子我這活做慣了,保準熟練,你只要睡上一覺……”

“不,不不不!”柯克拉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腿,“您再想想別的可能,絕對不是因為這回事!”

巫醫:“那是什麽呢?”

“是、是……”柯克拉猶豫地左右看著,咬咬牙,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破罐子破摔地喊,“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懷著那樣的想法半夜偷偷去菜地,一定是獸神在懲罰他不虔誠的、邪惡的子民。”

柯克拉越想越覺得是這回事,從他開始疼痛起,就已經偷偷這樣擔心了。作為一個倔強的中年獸人,在面臨失去一條腿的情況下,他終於說出了心裏話,傷心地哭出來。

巫醫輕輕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們這群可惡的家夥,每次都是在裝病,嚇一嚇就好了。”

“所以,不是診出問題要砍掉他的腿?”斯南小聲地問族長。

族長悄悄地湊在斯南耳邊,低聲道:“尊敬的巫能看到獸人心底,誰在他面前撒謊,他立刻就知道哩!他每次都只是嚇唬一下。”

族長對年長的巫醫報以崇敬的眼神。

斯南欽佩地看了看眼前的巫醫。

這位獸人世界的原始大夫可能不合格,但做一個心理學專家好像還挺有前途的?

巫醫沒聽到他們的聊天,遺憾地盯著柯克拉的腿,十分不舍地摩擦了一下:“多少年了,我還以為終於有機會讓我驗證一下我的醫術……”

斯南:“……”

他怎麽覺得這個巫醫其實是認真地想當一個庸醫,只是其他獸人太不配合了呢?

“獸神在上,我知道自己的念頭太壞了,我居然懷疑部落的同伴,半夜偷偷去監視,是神降下旨意懲罰了我!”柯克拉還不知道自己如果不早點自首,差點真的丟了一條腿,正痛哭流涕地懺悔著自己。

族長聽到他的話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問:“你晚上到底做了些什麽?”

連斯南都隱隱有些擔心,難道這個剛剛吃飽的部落內部就要出現內訌了嗎?

“我每天都去看有沒有人背著我偷偷種地!”

斯南:“?”

“我甚至曾經堅信,他們背著我幹活,所以每天晚上都去瞧。”柯克拉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

斯南:“……”

“甚至還偷偷詛咒那些背著我種地的家夥。我錯了,可是我真的沒有發現任何人,我沒有詛咒成功啊!”柯克拉傷心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斯南:“……”

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柯克拉為什麽會渾身疼痛了。

誰每天晚上頂著冷風在外面吹一晚,回來不腰酸背痛啊?

而這邊,柯克拉還在為了“種地詛咒”絕望地懺悔著,但仍然試圖將自己的罪行描述得更加輕微一點,好叫人聽到——最好是讓仁慈的獸神聽到:“其實我只是偷偷瞧了四天……不,只有三天半。獸神,請相信我,除了在旁邊盯著,我什麽都沒做!”

雖然那些家夥的田地裏,跟雜草在一起的蔬菜長得該死的壯碩,但天知道,他從來沒有生出一點嫉妒得想要拔掉的心情!

……也許有那麽一點點。

但只有一丁點,指甲大小那麽細微的一點而已,難道就是這讓獸神惱火了嗎?

事實上他很快就接受了現實——盡管斯南的想法讓他完全接受不了,可事實就是這樣,他就是這麽個令獸神愛寵的家夥,哪怕要人們將雜草跟蔬菜種在一起,白費時間和力氣,也能長出比別人地裏更鮮嫩的青菜來。

在過去的這十幾天裏,柯克拉代替兒子每天辛勤地工作,從早忙活到晚上。作為一個驕傲的雄獸人,哪怕他不得不低頭去做種地這樣丟臉的事,只要做下決定,他也絕對不允許自己做得比別人差。

所以他保證自己和那些年輕的崽子下地一樣早,晚上回去得一樣晚,每天都認真地看護那些可以卷著肉吃、味道很不錯的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