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天肖宏在微信裏是怎麽跟他說的來著?——你不出一點血,人家憑什麽讓你親讓你碰啊,意思這麽明顯了還看不出來嗎?不然你送個包送塊表試試,效果保你滿意。

魏嫌聽了這樣的話,心裏該被劃下了多深的傷痕,恐怕比一斧子砍出來的還要深,才讓她心裏憋了那麽久,最後說出來“不是賣的”這種話。

段雪堯知道肖宏那句話有多侮辱人,那天他聽得時候根本沒怎麽放在心上,聽聽就過了,他們那些人是什麽德行段雪堯再清楚不過,但他居然忘了魏嫌和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有多麽不同,那天為什麽不刪掉那些話,為什麽不反駁他?

段雪堯現在只想回到那一天,讓自己閉上嘴別跟肖宏他們扯那些淡,可他知道,即便自己傾盡家財也買不著後悔藥吃。

咖啡吧的電影放映到男女主火車站分別的片段,火車輪下發出有節奏的碰撞聲,熒幕明明滅滅從眼前滑過。

段雪堯微微垂下了頭,擡手抵在眉心,把自己通紅的眼睛藏在黑暗之中。

直到今天,看著一個巴掌似的兩萬塊錢就擺在他面前,段雪堯不得不承認魏嫌做到了,她用盡全身力氣拿出這區區兩萬,不僅洗刷了自己的屈辱,並百倍奉還在他臉上,讓他從未如此清醒的看到自己的齷/齪和肮臟。

段雪堯再清楚肖宏的為人不過,他什麽都好,財力、心智樣樣出類拔萃,也從不遊手好閑坐吃山空,可唯一一點,就是他們看不起女性,在他這樣的人心裏,值得尊敬的、不能用錢買來的女人太少了。

曾經段雪堯以為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和肖宏他們一樣的人。

直到現在,他竟然因為魏嫌,產生出自己就不該認識肖宏這些人,不該和他們混在一起的念頭。

明明這世界上除了錢,還有很多更美好的東西,自己的無聊和空乏,竟讓他盲目自大以為別人也跟他一樣。

可笑魏嫌直到要跟他一刀兩斷的時候,才對他吐出了“喜歡”這兩個字。

更可笑的是,段雪堯直到今天才明白自己對魏嫌的種種,也不過就是喜歡這兩個字。

她這麽久一直默默的攢著錢,是為了還給他的,這不光是跟他見外,更是決心要徹底跟他了斷。

段雪堯一直糾纏不放的,想要她給出那時候為什麽不辭而別的解釋,她給了,她終於用這兩萬塊錢給那時候畫了個句號。

可現在要怎麽樣都可以,段雪堯就是不想讓這個句號畫滿。

想到魏嫌從此跟他毫無關系,從此坦坦蕩蕩的當他是個陌生人,今後無論做什麽都沒他的事了,甚至會跟那個叫謝成的走到一起……

段雪堯面無人色。

他許久沒說話,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魏嫌腦子裏翻湧著憋悶已久的委屈和解釋,但她看看段雪堯的樣子,卻忽然沒法再說什麽。

魏嫌覺得其實這樣就已經夠了,她想表達的也已經清楚了不是嗎,其余的都沒什麽可重要的。

最後,她攥緊了自己肩上那個帆布包的帶子,有些突兀的站起了身,幹巴巴說道:“錢送到了,其實想想我也沒有別的什麽事了,那我就走了。”

她話說到這裏,才要邁開步子,許久未動的那人忽然劈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喉結明顯上下滑動了一下,始終沒擡起頭,然後悶悶的說:“給了我錢,然後再也不打算理我,不打算跟我說一句話,以後都形同陌路了是嗎?”

魏嫌愣了愣,看他似乎狀態不對,忍住了老實的點頭的欲望,心中卻不禁暗道:難道現在他們不就是這樣的關系?除了今天她主動把他找出來。

她沒什麽力度的笑了一下,有些無奈的說:“……我希望是。我已經給了你錢,你再去買一雙鞋吧,其他的,我真不欠你什麽……平時在班裏,就別再針對我了,我也不想因為這種沒出息的原因轉專業……”

段雪堯只覺眼眶一熱,即便是緊緊的閉著眼,依然擋不住一股滾燙的液體朝外湧。

是,他整天閑的沒事就看不得魏嫌安寧,班裏現在不少人都在傳他莫名其妙的欺負魏嫌。

那些事都是他幹的沒錯,所以現在跟這兒傻逼似的掉眼淚,他能怪誰呢?

魏嫌話說完了,自覺已經把所有力氣用光了,該走了,可偏偏段雪堯握著她的手腕仍然不撒,也不說話,魏嫌真不明白他想幹什麽了。

段雪堯是喉嚨哽了塊熱鐵,說不出話來,人家姑娘尚且沒掉眼淚,他這兒跟開了水閘似的停不下來,開口只怕是鼻涕泡要先吹出來一個。

不過到這他媽時候了,他還在乎什麽丟不丟人,要是撒潑打滾能讓她回來,他立馬躺地上。

段雪堯緩了緩,好歹能說出話來了,擡手重重的抹了把臉,鼻涕眼淚擦了一手,終於把頭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