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3/4頁)
屏風一旁是小宮人之前打的水,未央走至水盆處,手指撩起水,潑灑在臉上。
夜裏的水有些涼,沖淡著臉上的熱度,好一會兒,未央方覺臉上退了溫。
都怪今夜的月色太美,才讓她有如此反應。
洗漱之後,未央熄了宮燈,躺在床榻上,閉上雙眼,腦海裏何晏的身影卻揮之不去。
清冷的,疏離的,矜貴的,冷傲的,一幕一幕攪著她的心思。
未央翻來覆去,想何晏的臉從自己腦海裏驅除,可總是徒勞無功。
何晏的臉,越發清晰,而他臨走之前的那句話,也一遍遍響在她的耳畔——若無事,也可尋我。
這句話似乎有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讓未央燥熱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未央終於睡著。
未央做了一個夢。
一個大婚當日的夢。
夢中的自己緊張地坐在新房中,手指緊緊地捏著團扇。
熱鬧的聲音伴著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長身如玉的男子被人推了進來。
未央擡眸,直直地撞入男子幽深眼眸中。
男子向她走來,身上略帶幾分酒氣,身後起哄聲不斷,男子耳尖微微泛著紅。
他來到未央身邊,聲音深情而又克制:“夫人。”
他將合巹酒的另一半遞給未央,瀲灩眸色如喝了十壇桃花釀。
他擡頭將酒一飲而盡,目光卻一直不曾離開未央。
未央握著合巹酒,夢醒了。
醒來後,她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這似乎是在她身上發生過的事情,那時的她放下合巹酒,冷聲求何晏放她一條生路。
何晏靜靜看著她,目光隱忍而克制。
她沉浸在被迫嫁人的煩躁中,根本不曾讀懂何晏那時的心情,只覺得何晏是對她無意的,所以才道了一聲好,放下自己喝完的合巹酒,轉身離開,關上房門。
往事湧上心頭,未央長吸一口氣。
那夜的何晏,大抵是傷心的罷,欣喜若狂,換來一盆冷水澆在身上,偏又不是多話的性子,解釋也無從開口,只能任由誤會加深,鬧到最後,一紙和離書,結束她與他的一切。
而今她終於明白他的情意,方知他的不易與苦心。
未央裹著柔軟錦被,在床榻上滾來滾去,只覺得自己昨夜被冷水降溫的臉,此時又燙了起來。
好惱。
她這是怎麽了?
仔細想來,大抵是病了。
一種被美色所惑的病。
門外傳來小宮人低聲呼喚的聲音,未央不再去想自己與和何晏的事情,穿上衣服與鞋襪,讓小宮人進來伺候她梳洗。
——來日方長,她與何晏有的時間。
她已讀懂何晏克制背後的深情。
梳洗之後,未央坐在菱花鏡面前,任由手巧的小宮人將自己的長發挽成靈蛇鬢。
小宮人性子活潑,一邊挑選著素凈的珠釵,一邊向未央道:“今日四更的時候,天子終於醒了,把公主高興得跟甚麽似的,重賞了殿裏伺候的宮人。”
“既是如此,咱們便去見天子罷。”
未央拂了拂梳好的鬢發,挑眉說道。
木槿給她藥粉還是很有效果的,不過五日時間,便讓“昏迷多日”的天子終於願意醒來。
未央出了宮殿,一路向紫宸殿而行,剛走進紫宸正殿,便見長寧公主紅著眼睛從裏面出來。
未央向長寧公主見禮。
長寧公主微微頷首,說道:“你來得正好,父皇要見你。”
未央便向寢殿而去。
看來與她想象的一樣,天子掌權多年,習慣了將一切控制在自己手中,當事情的發展脫離他的預想後,他還是想要撥亂反正的。
未央繞過屏風,向床榻上的天子見禮。
“起來罷。”
天子聲音蒼老,但不失威嚴,略帶幾分數日不曾醒來的沙啞。
未央起身侍立一旁,小黃門送來軟墊,未央正坐在軟墊上。
小內侍捧來茶,未央接過,輕啜一口茶,余光向天子瞧去。
天子在老黃門的攙扶下靠著引枕,晦暗不明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未央斂眉,收回視線。
天子揮手遣退殿內伺候的宮人,只留老黃門一人。
“朕夢到了伯信。”
天子飲了一口老黃門捧來的參湯,開門見山說道:“朕對他不住。”
未央眼觀鼻,鼻觀心,一臉恭謹之色。
終於來了。
她冒著被晉王報復的危險來到皇城,為的是要天子的一個態度——徹查外祖父所乘船只遇難的事情,借此牽出晉王,利用眾多藩王不滿晉王的心理,對晉王落井下石,讓晉王自此再也翻不得身。
晉王到底是一朝儲君,尋常事情根本扳不倒他,只有這件事,才能徹底讓晉王消失在朝堂之上。
昨夜不曾休息好,未央無需偽裝,此時眼角也是微紅的,只將聲音微微放低,垂眸哽咽說道:“外祖父為大夏而生,縱為大夏而死,也是百死無悔。只是他應死在戰場上,而非朝堂上的風起雲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