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想見的人

而更為可恨的是,他作為父親已經傷過了一次心,而今想到要嫁外孫女,那種看對方不順眼的感覺竟然又冒出來了——

呵呵,雙份的不順眼,雙份的酸澀體驗。

雖然面前這少年人根本沒有什麽可挑剔的。

或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老爺子在心中兀自神傷地嘆了口氣,於是又多飲了幾杯。

於是,飯後張巒便唯有扶著半醉的自家嶽父大人回了院子。

在桌上他倒也攔了勸了,可嶽父大人一瞪眼,哪裏還有他說話的份兒?

由著吃了個心滿意足,這老爺子倒是不瞪眼了——

可待女席那邊也散了席之後,屏風剛被撤下,芩娘轉臉瞧見老父親醉醺醺的模樣,立馬就接過了老父親的衣缽,目含嗔怪地瞪起了他。

張巒在心底無助地嘆了口氣,乖乖地扶了老丈人離去。

宋氏和紀氏及張眉箐,都未久留。

祝又樘則由張秋池在旁作陪,同張老太太在花廳說了會兒話。

“人老了不中用了,飯後總覺得困倦,這會子倒是愈發坐不住,如此就不妨礙你們年輕人說話了——池兒,切記要好好陪一陪殿下。”不多時,看起來精神滿面的老太太如是說道。

雖然很想再同既安多說些話,但喜愛是成全,而不是占有,善解人意如她,同大兒子可不一樣。

祝又樘與張秋池都應了下來。

張老太太面上含笑,由蔣媽媽扶著離開了前廳。

張秋池想到自己肩負的任務,一句“殿下”剛要出口,結果就聽那少年人在前頭與他問道:“敢問張大哥,今日怎獨獨未見蓁蓁前來用飯?”

起初哪怕是隔著屏風,他也察覺到了人不在。

只是這等問題,到底不宜當眾問起。

“二妹前日染了風寒,想來因此才未能過來。”

少年聞言,好看的眉微微攏起:“可算嚴重?是否已請了郎中來看?”

張秋池在心底愕然了一瞬。

殿下這關切之意,會不會太毫不遮掩了?

咳,罷了,反正都已定親了。

再說此處又無旁人在。

至於殿下身邊的護衛——此時那表情,似乎已是習以為常的模樣。

“昨日郎中便來看過了,也抓了藥,如今正養著。”

祝又樘便點了頭。

近來宮中之事繁忙,他今日是極不容易才抽得身出宮來,原是想見她一面。

可既她有風寒在身,今日又頗為寒涼,自不宜出來走動。

他想見她事小,叫她好生養病事大。

“春闈開考數日前,駱先生曾命人送來了一幅鯤鵬展翅圖——”張秋池笑著說道:“許久前,記得曾聽二妹提起過殿下極為欣賞駱先生筆墨,不知殿下此時可有興致一觀?”

祝又樘聞言,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蓁蓁竟還同兄長提及過他的喜好,且是“許久前”。

殿下心情愉悅,沒有遲疑地點了頭。

是以,便帶著清羽一同去了張秋池院中賞畫。

剛踏入院中,就聽得廊下傳來鳥鳴聲,兼其學舌之言——

“殿下來了!殿下來了!”

大壯站在廊下,撲棱著羽毛黑亮的翅膀叫著。

“姑娘,大壯雖然瞧著笨,學話倒是很快嘛。”阿荔說道。

結果她這句話剛落音,原本乖乖站在廊欄上的大壯忽然朝她飛著啄了過來。

阿荔嚇了一跳,拿衣袖擋在面前,連忙躲著。

“我這是誇你呢!你啄我作何!”

一旁原本在教大壯說話、外披著湖藍色繡寒蘭披風的少女也忙擡起了衣袖,驅趕著緊跟著阿荔不放的大壯。

廊下一時間兵荒馬亂。

張秋池見此一幕,忙出聲制住道:“大壯,不可胡鬧!”

大壯聽得主人的呵斥,一驚之後,頓時蔫了下來,撲棱了兩下,就落到了一旁的窗欞下,瑟瑟發抖著背對著眾人,又跟個鵪鶉似得縮起了腦袋。

這破鳥兒,竟還裝起可憐來了!

阿荔氣呼呼地瞪了它一眼,也顧不得再與它鬧,忙地向來人矮身行禮。

原來當真是太子殿下到了,方才她還只當是蠢大壯在學姑娘說話呢。

張眉壽已經提著裙角,下了石階而去。

“怎站在廊下吹風?”

祝又樘溫和的語氣中有一絲無奈責問之意。

張秋池在一旁默默無言。

畢竟他想說的話,已被殿下搶走了。

“方才在教大壯說話呢。”張眉壽心下發虛一般避重就輕地答了一句,清亮的眸子彎成了月牙。

祝又樘便再生不出什麽責備來,面上也浮現了笑意,然還是不忘催促道:“快些進去。”

幾人便往堂內走去。

張秋池顯然早早打發了院中下人,是以此時並不曾有旁人在,只一個跟在他身邊的阿福而已。

為了讓二妹開心,他以邀畫之名誆得殿下來此的事情都幹了,試問還有什麽是他這個兄長做不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