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強弩之末

什麽心中怨恨,想將丈夫掐死了事,若真想要他性命,又何須等到今日。

且一個四肢健全的年輕女子,又已經半點不懼死,那還掐個什麽勁兒啊,直接一刀捅了豈不省事得多?

若嫌不夠解氣,那就將嘴堵住,只要不嫌累,想捅多少捅多少。

再者,她既有殺夫之心,那當初有機會買到毒藥,為何不多備一份?

這要換作是他,頭一個便要毒死那磋磨人的老婆子,豈還能讓她有機會去找人浸什麽豬籠啊。

蒼鹿津津有味地想著。

“你不信我的話不要緊,那就讓你信的人來同你說吧。”王守仁看向身後。

一名身形矮胖,發髻花白,雙目紅腫的老婦人咬牙切齒地奔了過來,口中罵著不堪入耳的話。

“你這下賤的掃把星,自從你嫁給我兒,在我家中白吃白喝,肚子裏數年未出不說,竟還妨得我兒得病……如今更是生生將他氣死!該死的分明是你這殺千刀的賤人!”

老婦人唾沫橫飛,竟要沖入堂中。

“將人攔下!”

程然發話前,紀琤已帶人上了前。

老婦人常年做活,力氣奇大,一時竟掙脫了一名官差的手,卻是彎下腰,脫了鞋,奮力地朝著堂中的文竹砸了過去。

偏生跪在那裏的文竹躲也未躲,任由那只鞋子砸在了自己身上。

“官老爺,這賤人意圖毒害那張家公子不提,還害死了我兒子!這等心腸歹毒之人,理應要判她淩遲之刑!”老婦人被死死制住,嘴裏卻仍是不得消停。

文竹跪在那裏渾身顫顫,眼睛越來越紅,很快竟有淚水滾落。

她驀地起身,卻是撲向了柳荀。

“你不是答應過我,要替他請城中最好的神醫,用最好的藥……你騙我!”

柳荀不做防備之下被她撲倒在地,脖子亦被其扼住。

張眉妍驚呼一聲,連連朝著鄧譽的方向靠去。

鄧譽卻是目不斜視,不著痕跡地避開。

程然已經使人將文竹制住,柳荀爬坐起身,因為驚懼臉色近乎慘白。

一個弱女子自然嚇不住他,真正讓他害怕的是對方口中說出來的話——

這男人早不死晚不死,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死!

他渾身戰栗地看向張眉妍。

這一次,他當真要被這個侄女給害死了——他就知道,張彥那一家根本沾不得!簡直晦氣之極!

“你害死了他……是你們害死了他!”文竹被官差拉住,卻仍要掙紮著撲向柳荀和張眉妍。

她之前因籌錢給丈夫治病,實在沒有辦法,曾求到了張眉妍面前……卻不成想,一文錢沒借到,竟還被盯上了!

“害死你丈夫的不是別人,恰恰是你自己。”

程然看著她說道:“若不是你自作聰明,助桀為虐,他也不會受此打擊離世。”

現下想來,所謂要掐死丈夫,不過是為自己的自首在鋪墊理由,蓄意做戲罷了。

文竹搖著頭,淚水如泉湧。

“不……不是我……”

她為了他,可以連僅有的這條命都不要,又怎麽會害死他呢!

她從生下來便是為奴為婢的低賤之身,後來跟著柳氏做上了大丫鬟的位置,以為總算要苦盡甘來,可誰知還是跟錯了主子。

輾轉流離之下,她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初與他為妻,她終日惶惶,厭惡他十分。

可每一次婆母責罰,他都百般相護,有好吃的也要悉數留給她……便是她數年未有身孕,婆母要他另娶,他也因此同母親翻臉——

他待她的好,便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所以,她想救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求了所有能求的人。

她時常想,只要能救他,便是要她一命換一命,她也甘願——於是柳荀找到她時,她聽著那些允諾,幾乎沒有猶豫!

可……為何會是這般結果?

文竹擡手掩面,掌心中淚水肆虐。

“現如今,你還要執意替真兇遮掩嗎?”程然的聲音傳來。

“大人……我認,我認!”

說話的卻是柳荀,他將頭重重叩在地上。

他原本還死咬著不認,是因篤定了文竹的救夫之心,可如今那病秧子都死了,他再不主動招認,就只能等著被供出來了!

看穿了他這番心思的張敬在旁默默無言。

他該怎麽告訴他,在這種情形之下,主動招認已經晚了,同被供出其實並無分別。

由此可見,做人光讀書還不夠,更應讀法。

“是我鬼迷心竅,一時心軟,沒能經得住我這侄女的苦苦哀求,她又一口咬定說事情不是她做的,只是疑心張家要害她,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給自己洗脫嫌疑!”

柳荀一副叫苦的語氣:“可誰知她小小年紀,竟當真做得出這樣狠毒的事情來……大人明鑒,小人也是被她蒙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