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歡喜

門只關了一扇,張眉壽看過去,只見自家三叔帶著鶴齡與延齡站在外面。

王守仁與蒼鹿齊齊臉紅了一下。

這種話雖說來仗義,可被長輩聽著,還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

張家三叔會不會疑心他們心術不正啊?

殊不知,張敬不過是剛上樓而已,並未聽到什麽不該聽的話,反而是……

張敬看向一側站著的祝又樘與清羽——這主仆倆最先上的樓,卻未進去,反而一動不動地站在這裏是怎麽回事?

張敬哪裏能將“偷聽”二字與人品周正的朱小公子聯系到一處去,想來想去,也只當祝又樘是在刻意等他一同進去。

“走,進去吧。”張敬笑著指了指房內,率先走了進來。

“快來,這裏有吃的。”王守仁緩解尷尬地招呼著張鶴齡二人過來。

可旋即,他便是一愣。

跟在張家三叔後面走進來的……是、是殿下?

他該不是眼花了吧?

殿下此時……分明應該在東宮閉門持齋祈福才對啊!

這些時日他不能進宮伴讀,確是有幾分真心思念殿下來著,可絕沒到發癔症的地步啊。

王守仁使勁兒眨了眨眼睛,意識到這並非幻覺之後,連忙起身相迎,並訝然問:“公子怎在此處?”

蒼鹿聽到這句話,遂也詫異地站起身。

太子殿下代替陛下閉門祈福的消息,早已傳遍了京城內外。

祝又樘道:“此事說來話長。”

這顯是托辭,王守仁心中有數,便也不再追問。

可耐不過張敬一心想要討論朱家小公子的事跡,笑著道:“怎麽,你們沒聽蓁蓁說嗎?我們與朱公子先後抵達的湖州,此番在湖州,可多虧了朱公子相助——”

什麽?

殿下去了湖州!

王守仁徹底震驚了。

震驚之余,他又生出了一種掉隊的失落感。

湖州之地,蓁蓁一個柔弱閨秀能去得,殿下貴為儲君也能去得……為什麽他偏偏去不得?

而夜半時分,枕臂躺在床上無法入眠的太子殿下此時的想法,與白日裏王守仁的心得莫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若同為“挺身而出”,王守仁娶得了,蒼家公子娶得了……

那他……是不是也娶得了?

咳咳咳!

他就是自己隨便想想,偷偷摸摸的那種,不算過分冒犯吧?

因為,今日他從小皇後那番言論中聽出了許多弦外之音——這兩個小竹馬,小皇後只當是朋友之誼,兄妹之義,而無半分男女之情。

今時不同往日,興許是前世一遭,將小皇後心中的許多感情已磋磨散了。

若是那樣的話……他便不宜亂點鴛鴦譜了吧?

而不知為何,他初初聽到那些話時,心中莫名有些歡喜。

他白日裏幾乎沒有怎麽開口說話,心神總是有些渙散,就連夜晚獨自躺下,也忍不住細細思索著她說的那些話。

越想,心中的歡喜便愈甚。

坦誠來講,他的悲喜向來極淡。

前世,他登基為帝,許多大臣暗下喜極而泣,他卻無半點喜悅,只覺任重道遠。

而無論是寧貴妃身死,還是後來他親手將寧家治罪,他亦沒有大仇得報的感覺,只覺是依律懲治,此舉於社稷百姓有利而已。

甚至當初許多禦史大臣進言,認為他對寧氏一族的處罰過輕。

這一世,因重生之故,他保住了生母紀氏一命,總算體會到了一絲喜悅,可那喜悅極淡,更多的是消除遺憾的慶幸。

若說與幼時日子過得煎熬有關,可那些事情,並不曾讓他怨天尤人。

可是,他也當真不知開懷是什麽滋味。

上一世,他時常夢見自己是一棵樹……

黑暗中,祝又樘以拳輕輕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他亦是有心,會跳動的,豈會真的是一棵樹?

他似乎在慢慢變得“健全”。

……

翌日,晚霞漫天。

幾輛馬車停在城門外,張敬帶著王守仁和蒼鹿向祝又樘道別。

“待處理完家中瑣事,再邀朱公子來家中作客。”張敬笑著說道。

祝又樘施禮道:“晚輩榮幸之至。”

王守仁摸了摸鼻子,總覺得殿下這態度怪怪的,下意識地看向清羽,卻見對方一臉麻木無感。

張鶴齡和張延齡堅持要下馬車,朝著祝又樘小跑過去,嘴裏喊著“朱家哥哥”。

坐在馬車裏的張眉壽微微皺眉。

這兩個臭小子又要纏著人家幹什麽?

阿荔伸手將張眉壽身側的雕花車窗支開了一道細縫,笑眯眯地看著自家姑娘。

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丫鬟了吧?

“……”張眉壽被她看得不自在,卻仍轉過了臉往車窗外瞧去。

她看見張鶴齡兩個送了一只錦盒到祝又樘手中。

一旁的清羽下意識地要接過察看,卻被祝又樘不著痕跡地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