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非去不可

“三叔,大哥。”

張眉壽也未料到張秋池也在。

“蓁蓁找我何事?”面對侄女,張敬此時的語氣尤為和緩。

張眉壽看了一眼張秋池,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道:“三叔,我想單獨與你說幾句話。”

張秋池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皺眉。

他皺眉不是因為張眉壽有意支開他,而是他猜到了張眉壽的意圖所在。

三妹這個時候找誰不好,偏偏來找三叔,且又不願讓他知曉——若說不是想求著三叔帶她一同前往湖州,他是死也不信的。

為什麽他會這般敏銳且肯定呢?

當然是因為……他也是抱著同樣的目的了。

“蓁蓁,你若是也想去湖州,大可不必開口了。”張敬雖沒能在這樣的時候對侄女板起臉,語氣卻不容置喙:“我是絕不可能答應的,池兒也不必再說。”

說著,皺眉看著面前書桌上的東西,道:“將東西也一並帶回去。”

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張眉壽愣了愣,下意識地看過去,只見是一對白玉鎮紙。

張敬直嘆氣。

雖說是盡孝心切,可大侄子學什麽不好,竟還學會送禮賄賂了,這都是什麽壞風氣!

科考入仕這條路上,他本是極看好大侄子的,但眼下卻是不禁開始動搖了。

張眉壽也不由沉默了。

在大哥的襯托下,她空著兩只手而來,竟顯得沒有半點求人辦事的誠意——那對看起來不甚起眼的鎮紙,應當是大哥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不是三叔不體諒你們,實在是此行艱險不便。且你們去了,亦不見得能幫上什麽忙。”張敬語帶安撫地道:“聽話,安心在家中等消息。”

張秋池和張眉壽一同離開了三房。

“三妹……”

張秋池幾番聲音低低地開口,卻都不知該說些什麽。

夜色濃重安靜。

就連提燈走在一旁的阿荔也低著頭,紅著眼睛格外沉默。

“大哥為何要去湖州?”張眉壽許久才開口。

聽著這聲音,張秋池心中格外難受。

三妹的性子雖說近來變得沉靜了許多,眼下乍一看與往日並無區別,可一開口,卻透著沉甸甸的低落。

這比哭聲來得還讓他壓抑心疼。

“父親此番流落在異鄉,該由後人前去扶靈盡孝……四弟五弟年歲尚幼,我做為長子,責無旁貸。”張秋池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父親若知曉大哥的想法,必定十分欣慰。”

張眉壽緩緩停下腳步,卻是道:“可若大哥能留在家中,幫著母親照料諸事,許能更妥帖一些。”

“三妹的意思是……”

“湖州,我必是要去的。”

她是非去不可的。

父親出事,她與所有人的心境都不同。

她心中愧責驚惶,也存著僥幸的疑心。

張秋池聽出她語氣中的堅持,急著想要出言相勸。

湖州之地如今天災橫行,處處都不太平,三妹一個自幼嬌生慣養的稚齡女兒家……

“三妹,不說其他,單說此時家中正是多事之秋,祖母與母親是決不可能答應讓你出門的。”

“既是三叔不肯答應,那我便只是與大哥言明而已。”

張秋池聽得一怔。

這話可謂一語雙關。

一是道明她如今打算瞞著所有人,先斬後奏。

二是在悄摸摸地暗示他,她這般信任他這個大哥,那他絕不該出賣辜負她。

什麽,七八歲的孩子哪兒有這麽多彎彎道道的想法?

別的孩子興許真不會有,可他家三妹必然就真的會有……

這就讓人很為難了。

忠義難兩全,說得不就是這個嗎?

“換作我去,又有何不可?”少年只能這樣勸道。

張眉壽搖了搖頭。

不一樣。

沒人比她清楚接下來湖州會發生什麽事情。

前世的那些記憶,無用且罷,可若到時真用得上,她便能幫得上忙。

她要找到父親,無論生死。

更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父親雖心善,卻非不懂自顧之人,且又性情謹慎,若說他為了救人而喪命,她實在沒辦法相信。

且她私下問了阿祥許多,阿祥說,當時情形混亂,他並未能親眼看到事情的經過,這些話他是從與父親共事的同僚差役們口中聽來的。

單憑此一條,便讓她不禁心存疑竇與僥幸。

但這些猜測,她暫時不會與其他人說。

沒有依據的猜測同樣會給身處絕望的人帶來莫大希望,而這種希望一旦落了空,會令人更加難以承受。

而若父親當真遭遇了不幸,那她便是真正的推動者——說到底,她雖是女兒家,卻才是最該替父親扶棺歸鄉的那一個。

張秋池還在低聲勸說。

“大哥真不想讓我去,那我不去了便是。”張眉壽垂著眼睛說道。

“當真?”張秋池脫口而出之後,甚至覺得自己不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