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就不能歇會兒嗎

面對面而坐的祝又樘和王守仁互看一眼,見對方熱得臉色通紅,汗珠成線,偏還要將雙手扶在膝上強撐著不去擦汗的模樣,只覺得這情形透著怪異——若脖子上再掛條汗巾的話,倒像是在澡堂子裏泡澡似得……

裝睡的車夫叩響了車壁,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公子,人已經回來了。”

祝又樘和王守仁俱是松了口氣。

太子殿下松氣是因為小皇後平安回來,心中放心了。

王守仁則是——終於能出去透透氣了!

雖說做人熱心些沒有錯,可也沒有必要一步不離地看在人家門口吧!

這哪裏是當朝太子殿下,這分明是……鎮宅石獅好不好?

究竟誰才是蓁蓁的小竹馬啊?真是弄不明白了……

但好在他並不是最辛苦的那個——

一路跟在張眉壽的馬車後面,剛回來復命的清羽又累又熱又渴,衣衫盡濕,臉頰通紅,高冷的侍衛形象蕩然無存。

雖然他輕功了得,可也不帶這麽玩的啊!來回幾十裏路,那年輕氣盛的車夫又將馬車趕得飛起,他連口水都來不及喝,簡直要中暑了!

他今日就是拉下這張冷臉,也要好好地跟太子殿下談一談——

漲俸祿的事情!

……

當夜,張眉壽在海棠居聽到了許多話。

一是老太太已派人去了柳家傳信,柳家如今舉家住在離京城七十裏外的洪明縣。傳信的人待到了洪明縣,再將柳家的人請回來,來回至少需要兩日。

柳氏如今被人看得緊緊地,倒不怕出任何差池。

張彥昏睡了一整日,晚飯也未用,臨到天黑時睜開眼,吵著罵著要去將柳氏浸豬籠,被仆人們死命地給攔下了。

這一攔不當緊,大概是心中有氣憋得發不出來也難受得慌,張彥竟又吐了血。

好在亦沒有傷及性命,如今又躺回了客房的床上。

此外,宋氏還說到了大伯與那個被打死的外室生下的孩子——

“今晚那孩子說是被領到老太太的松鶴堂裏瞧過了,可也只待了半個時辰而已……老太太吩咐了身邊最得力的婆子和仆人,將那孩子連夜送走了。”

“送到哪裏去了?”張眉壽不由問道。

“送回張家在河間的老宅去了,那老宅裏如今只有個嬤嬤在管事,老太太只說讓那嬤嬤不可虧待也不必嬌慣,只當親生孫子養著便罷——還給那孩子改了個名字,叫做張安定。”

張眉壽點點頭。

河間老宅不錯,清凈自在,不愁吃穿,還有驢肉火燒吃。

為了張家的名聲和大伯的仕途,那孩子斷是不可能留在張家的,這般結果,已是再好不過的了。

祖母這心腸,說她軟時卻硬地很,說她硬吧,偏偏有時又那般軟。

總之,人各有長短和顧忌,祖母從來不是個惡人便是了。

“膝蓋可還疼了?”宋氏對燈看著女兒青紫的膝蓋,仍心疼無比。

見藥油已大致晾幹了,屈膝赤腳坐在椅中的張眉壽就將挽起的褲管放下來,搖著頭笑道:“不疼,只跪了兩個時辰罷了。”

她帶張秋池去莊子上的事情果真暴露得極快,她前腳回來,還沒來得及坐下吃一碗茶歇一歇,後腳就挨了罰。

“你還笑得出來!若不是你祖母今日委實累了,看她不好好教訓你一頓……”宋氏捏了捏女兒的耳朵,訓斥道:“我看你如今當真越發膽大妄為了——今日你瞞著我出門去茶樓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呢。”

張眉壽也不解釋狡辯,只吸著氣喊膝蓋疼。

“雖不是冬日裏,地磚也不冷,寒氣不至於滲進骨子裏。可到底穿得也薄,硌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你方才不還說不疼嗎?”雖知道女兒是存心混淆視聽,可宋氏仍舊無可奈何地中了她的計。

可旋即卻忽而皺眉問道:“你是如何知曉冬日裏跪著,會冷得滲進骨子裏的?”

她這母親雖做得不大稱職,可她與丈夫皆是一流的護犢子,女兒雖性格嬌蠻,卻從未被罰過跪,今日還是頭一遭。

張眉壽聞言將頭歪在母親肩窩裏,笑嘻嘻地道:“聽私塾裏的小娘子們說的。”

可心中卻在哀嘆。

哪裏是聽說,上一世母親走後,大伯娘與二姐雖未與她徹底撕破臉,可暗地裏卻沒少給她使絆子,犯錯跪祠堂是常有的事。

“女孩子細皮嫩肉的,花骨朵一般,哪裏經得起那般摧殘?萬一著了寒氣,才是麻煩。蓁蓁別怕,有母親在,絕不會叫你像她們那般可憐。”

宋氏由衷說罷,卻又恐女兒被慣壞,連忙改口:“但你也需聽話懂事,再不可胡鬧了。若不然,我與你父親也不會護著你的。”

見她一會兒一張臉,笨拙的語氣顯然還是不大懂得該怎麽教養子女,張眉壽忍不住將頭埋在她肩膀裏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