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求助

躲在暗處一直跟著張秋池的棉花得見少年人在水中竟已自顧不暇的狼狽模樣,不由地驚呆了。

說好的見義勇為呢?

怎麽覺得他若再不出手的話,大公子就要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啊!

棉花吐掉嘴裏銜著的狗尾巴草,箭步沖向塘邊,而後一個猛子紮入了水中,連水花都沒激起多少。

這!才叫真正的泅水!大公子,看到了嗎,學會了嗎?

棉花很快就遊到了張秋池身邊,架起了他一條臂膀。

張秋池一面呼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一面嗆著水道:“先……先救她!”

棉花沉默了。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三姑娘小小年紀何以就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務必時時守在大公子身邊了——

就這舍棄自我,普度眾生的德行……誰能不操心啊!

他第一回 知道原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這句話,竟還是有後續的——那就是已是自身難保了,還要堅持去保別人。

大公子啊,快住嘴吧,小的敬您是尊活菩薩還不行嗎?

棉花堅持先將張秋池救了上去。

在他眼中,買下他的人是三姑娘,三姑娘要他保護好大公子,他便一絲差池都不容許發生。

至於那位溺水的小丫鬟,同他並沒有一文錢的關系,他順手將人撈上來算是日行一善了。

被誤認為是小丫鬟的張眉嫻被棉花粗暴地拖上岸,跌坐在地上往外咳出了幾大口池水,與此同時,驚懼到了極致的腦袋也逐漸恢復了一絲清醒。

“你沒事吧?”

少年人關切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張眉嫻下意識地擡起頭。

她的眼睛被池水浸的又疼又澀,視線模糊極了。

一片昏沉的朦朧中,她隱約得見一張少年溫和清俊的臉龐輪廓被夜色暈染的格外不真實。

“你是誰?”張眉嫻呼吸仍不順暢地問。

對方卻好似驚愕了一瞬,脫口問道:“……大姐?怎會是你?”

張眉嫻愣住了。

視線漸漸變得清晰間,她終於也徹底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樣貌。

這不是二叔庶出的長子……張秋池嗎?

也就是方才偷偷與柳氏見面談話的苗姨娘的兒子!

張眉嫻一下子緊張起來,雙手撐著地就要站起身。

張秋池認出了她之後,便也未多問她為何會在此處落水,只是道:“大姐不曾帶丫鬟前來?可要我去將丫鬟找來,送大姐回去換衣請大夫?”

“不必!”張眉嫻語氣無力卻極堅定。

張秋池不由怔住。

“多謝你救了我。”張眉嫻語氣稍緩,卻是道:“但今晚我落水之事,還請你務必保密,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張秋池有些不解,想了想卻又釋然。

女子落水本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何況方才棉花也下了水救人……大姐大致是擔心傳出去對名聲不利吧?

倒是他疏忽了。

張秋池點頭答應下來,保證自己不會說出去。

陌生人他都常懷善意,更遑論是同府姐弟。

可張眉嫻眼下這副模樣,若在回去的路上被人瞧見了,還是一樣的瞞不住。

張秋池稍一思索,便提議道:“此處離三妹的愉院最近,大姐不如先去三妹那裏更衣暫避。”

張眉嫻聞言有些猶豫。

三妹?

張眉壽自幼嬌蠻霸道,偏被張眉妍哄得服服帖帖的——這一點,張眉嫻十分地看不慣,是以對張眉壽這個隔了一房的妹妹並無太多好感。

可她也看得出,經過最近發生的許多事,二房與大房已經隔心了,而據那日父親跟祖母說……二妹私會鄧譽被抓包一事就有三妹的設計在裏面。

她不是很信,但今日家宴之上,她瞧著張眉壽,總覺得像變了個人似得。

張眉嫻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感覺,但眼下要她去張眉壽的院子裏暫避,她總覺得不是個好主意。

張秋池見她不說話,也只好道:“大姐若另有安排,我便先行回去了。”

他是熱心助人,卻絕不是非要插手不可。

況且,這一身濕漉漉,委實怪冷的。

“等等……”

張眉嫻喊住了他。

她是絕不可能就這樣回到自己的院子裏的——

既如此,除了找三妹幫忙之外,似乎也沒有旁的選擇了。

……

愉院中,張眉壽已經洗漱罷,正趴在床上,身下壓著軟乎乎的枕頭,捧著一本畫冊看得入神。

她不喜詩詞文章,卻癡愛與字畫有關的一切,喜好剪紙也是因此。

只是單靠著一腔喜愛,上輩子無人指點,連入門都是靠著自己瞎胡臨摹,故而自認到底也沒學出個什麽鳥來便是了。

但也不求學出個什麽模樣來,做喜歡的事,做的喜歡,便足夠了。

這畫冊是從父親那裏得來的,不是先人之作,而正是當今才子名家、前東宮講官李東陽的隨筆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