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憑什麽

“你既想要回娘家,我也沒有攔著的道理,許多年未回去了,不妨多住些時日。回頭我讓人備些薄禮,你一並帶去,代我問候親家翁。”

走吧走吧,走得好,走得巧,正好能讓老二專心歷事了!

察覺到婆婆的心思,宋氏臉上的笑意有些尷尬,卻又十分釋然。

許多事情她未必不知道自己做得不對。

“恭喜二哥。”張敬笑著說道:“方才在席間怎麽不說?如今沒了酒,只能拿茶敬二哥一杯了。”

“方才父親在,無暇提及此事。”張巒笑著搖搖頭:“只是準允歷事而已,沒什麽可恭喜的,待我期滿歸來,日後有了出路,再說恭喜不遲。”

他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將此番歷事看得極重。

這與他而言,代表新的開始,意義非凡。

“你有才有謀有頭腦,只要有了機會,沉下心去歷練,還怕不被賞識嗎?”張老太太對二兒子的能力向來很有信心——呃,尤其是宋氏不在的情況下。

“母親說得是。二哥,我以茶代酒,願二哥能大展拳腳,來日前程似錦。”張敬說話間,舉起了茶碗,並看向一旁始終沒說話的張彥。

三兄弟都在,出於家庭和諧考慮,他自然不能獨敬二哥。

見張彥遲遲沒什麽動作,張敬提醒似地笑了笑:“大哥……”

柳氏面上笑著,暗暗捅了捅丈夫的手臂。

張彥這才端起茶。

“二弟,二次歷事機會來之不易,可不要再像上次那般鬧得難以收場才是。”他看似是在叮囑,眼底卻盛滿冷笑。

張巒面上笑意不減:“借你吉言。”

卻是連大哥都沒有再喊。

張彥咬了咬牙,將茶水一飲而盡,茶碗放下時,發出“砰”地一聲響。

張老太太臉色難看。

瞧瞧那小肚雞腸的模樣,竟也不知道丟人害臊!

“老大是不是吃酒吃醉了?”張老太太語氣微沉,看著柳氏說道:“扶他回去醒酒。”

張彥聞言神情更冷幾分,站起身來。

“不打攪母親為二弟慶賀了。”他語氣譏諷地說罷這句話,轉身便走。

“你……”張老太太罵人的話到了嘴邊生生壓下去。

她也出身書香世家,作為淑女,她是不會罵人的——當然瘋老頭子除外。

可同樣都是她親生的兒子,老大老二為何差別如此之大?

一定是因為二兒子隨她,而大兒子不幸隨了他的父親!

張老太太這麽想著,莫名就沒那麽氣了。

柳氏趕忙笑著打圓場:“看來是真醉了,本不該讓他吃這些酒的……母親別同他一般見識,二弟也莫要介懷,你大哥他吃醉了酒貫愛說胡話。”

她說話間,看見張巒夫妻二人放在桌下的手竟是交握著的,臉上的笑意忽地凝住。

無人看到柳氏轉身出去追張彥時,臉上瞬間陰沉的神情。

張彥走得很快,柳氏始終沒追上他,回到棲霞院時,卻見堂屋內一片狼藉,兩只琺瑯花瓶被打碎在地,朱漆茶盤丟在簾櫳旁,就連那只今早她剛奉過香的三足香爐都被打翻,香灰揚得到處都是!

一屋子下人丫鬟都躲在門外,個個低著頭不敢說話。

柳氏氣得頭腦發昏,走進裏間就見張彥繃著臉站在窗邊。

“你瘋了嗎!”柳氏質問他。

她口是心非地賠著笑臉給他在後面擦屁股,他倒好,回到自己的窩裏又禍禍起來了!

“母親才瘋了!”張彥只是微醉的臉上俱是不甘和惱火:“你方才瞧見了沒有,二弟只不過得了個國子監歷事的機會而已,母親就高興得跟吃了蜜似得!我當初中進士時,她也只是說了句什麽‘日後須得加倍勤勉’之類的話!”

他說著,仰面冷笑了兩聲:“都是嫡出,我且還是長子,但從小到大別人誇得總是二弟,哪怕我給母親掙了五品敕命回來,而二弟終日糾纏後宅瑣事,百事不成……可到頭來母親還是百般偏向他、高看他!這究竟是憑什麽?我到底哪裏不如他!”

柳氏在心中重重地冷笑了一聲。

哪裏不如?——當然是哪裏都不如!

尤其是這幅只知抱怨,什麽屁事都寫在臉上的窩囊樣子!

柳氏越看他這幅嘴臉越覺得厭煩,同時她多年以來一直藏在心底的那根刺,也越發尖利起來。

張彥的話裏,她只贊同三個字——憑什麽?

是啊,究竟憑什麽?

她在心底早已問了無數遍……!

……

午後,張敬去了海棠居找張巒說話。

三太太紀氏也跟著一道兒來了,四姑娘張眉箐跟在她身旁。

“去找你三姐玩兒。”紀氏對女兒說道。

張眉箐便湊了過來,見張眉壽正盤腿坐在榻上專心致志地剪紙,好奇地問:“三姐,你剪的是什麽呀?”

閨中的女兒家,樂趣不多,剪紙也是其中一個,她偶爾也剪著玩兒,卻剪得不好,用母親的話來說就是“女紅不好,手不巧,自然紙也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