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猜測

方才所見過於血腥,阿荔遲遲回過神來,顫抖著雙手將兩扇大窗合上。

街道兩側,百姓們看著錦衣衛上前將屍身斂走,仍舊驚魂未定。

“好端端的……怎麽忽然咬舌自盡了……這太駭人了……”

“什麽咬舌自盡?分明是被天罰了啊……大國師有通天之能!”

“原來如此……”

那醉漢並非什麽良善之輩,終日混跡市井欺淩弱小,且為了有銀子喝酒賭錢,將兩個女兒都先後賣入了煙花地,在附近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所以此時幾乎沒有什麽人同情惋惜——除了被他賒欠了酒賬的酒館掌櫃一陣肉疼之外。

人們有得只是驚恐甚至是獵奇的心理。

無需去想,經此一事,大國師通天之名又將被大肆宣揚坐實。

張秋池尋到張眉壽時,臉色尚有些發白。

一條人命在眼前以如此離奇的方式死去,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閉口不提。

蒼鹿見氣氛緊繃,便主動問張眉壽可要去別處玩。

張眉壽以自己腿腳不方便為由拒絕了。

她想先回家。

一行人就此離開了茶樓。

阿荔剛將張眉壽背上馬車,緊跟著又有一行人從茶樓裏走了出來。

“方才那好像是張家的三姑娘?”定國公府裏的二公子徐永寧說道。

方才幹魚胡同裏的動靜鬧得實在太大,他也讓手下去打聽了,故而這會子忽然看到退親的主人翁,不免覺得巧合。

徐婉兮也很驚訝。

她的腿真受傷了呀!

怪不得這段時日都沒見她去私塾呢。

張眉壽不去,私塾裏的小娘子們根本沒一個能與她抗衡的,日子過得十分無趣呢!

新打的首飾根本沒處炫耀,新裁的衣裳料子極好,卻也沒了對手作比較——

她都快沒有動力打扮自己了。

這不,今日出門穿得就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粉紫色金鑲邊梅花紋樣對襟小褂、淡紅撒花裙,首飾也簡單,只戴了赤金鑲南珠的簪子,鐲子都沒顧得上仔細挑……

還好方才沒有被張眉壽看到,若不然非要輸了面子不可!

女孩子暗道一聲“好險”,暗暗決定不能再自甘墮落,還需時時打起精神,隨時準備應戰才行。

小時雍坊裏頭號精致女孩的地位,死也不能輸!

……

張眉壽在馬車裏連打了兩個噴嚏。

回到家中之後,她直接去了海棠居。

宋氏卻不在。

丫鬟告訴她:“二爺一回來就去了松鶴堂,太太聽說後也跟著去了。”

張眉壽心中有了數。

父親主動前往,肯定是跟祖母“請罪”去了,母親跟著過去,倒有種夫唱婦隨的共患難的意味啊。

父親大人想必很欣忭,她便不去打攪了。

張眉壽回到愉院,也沒閑著,由阿荔扶著在院中練習行走。

見阿荔累了,她又換阿豆,直練了近一個時辰。

進了五月的天氣裏,練習完,不可避免地出了滿身的汗,渾身幾乎都濕透。

阿荔備了藥浴,張眉壽躺在熱氣氤氳的浴桶裏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身體雖累,可腦子一刻也停不下來。

親事如願退掉,她本該開心。

可如今耳邊安靜下來,她卻不免又想到了祝又樘——

他究竟為何會出現在起火的禪房裏?

按理來說,二人此時根本不認識才對。

且若說是因為她重活了一世,冥冥之中改變了許多軌跡的話,可那時她眼睛分明都沒睜開,他就已經站在了床邊死命地搖晃她了啊……

真要分先後的話,倒不如說是他先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比如說——耳後原本該有的燙傷,就因為他及時叫醒她的舉動,而沒有出現。

張眉壽越是越覺得詭異,甚至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個極大膽的想法來……

他該不會跟自己一樣,也是帶著記憶重活了一世吧!?

若是如此的話,那似乎就很好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禪房之內了——她前世剛入太子府時,便與他說起過自己耳後燙傷的來由。

彼時她還說得委屈巴巴地,藏著一份好讓他多憐惜自己一些的小心思。

可惜啊,這位殿下滿腦子裏搜幹刮凈也沒有那根兒憐香惜玉的弦兒。

她本身也只是覺得既做了夫妻,就該恩愛和睦,是以才做了那些討他歡心的事情。後來隨著時日的推移,眼見他心裏眼裏只有國家大事,她的這種心思也逐漸淡了,且很豁達地想: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是她一個人的夫君。

可事實卻證明,她的豁達不過是自欺欺人。

這位陛下徒有其名,竟瞞著天下人、瞞著她在背地裏偷偷養女人!

這就讓她很氣憤了。

可氣憤有什麽用?

她連那女人是誰都無法確定。

張眉壽長嘆一口氣,將這些真正的前塵往事拋諸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