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廈將傾(第2/3頁)

但是,不到最後一刻,永嘉帝都不會停止爭搶那個最大的勺子。

永嘉帝嘆道:“你們不是皇帝,不能理解朕在這個位置是多麽的惶恐不安,每天,甚至晚上做夢都夢見朕被東海王廢了,關在金墉城裏,灌進去一杯毒酒。”

“朕醒來的時候,還不停的咳嗆,想把毒酒吐出來。這種糟心日子,朕熬了快兩年了,朕實在熬不下去啊,再這樣下去,朕要被逼瘋了!”

“朕愁啊,這兩年頭發落了一大半,連簪子都簪不住了。”永嘉帝大吐苦水,“先帝天生腦殘,像個孩子,無知者無畏,所以從來不怕,不會做噩夢,他能夠當幾十年的傀儡皇帝,隨意被人操縱擺弄都無所謂,他並不曉得危險,公主有所不知,朕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大哥,朕也想變成一個傻子。”

永嘉帝說到傷心處,都落下來了,“但是朕不是傻子,要終結噩夢,就必須推翻東海王。朕也知道有亡國的危險,但這次東海王帶著全軍出征,洛陽防守空虛,朕若不在這個時候出手,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永嘉帝一番述說,清河倒有些同情他了,傀儡皇帝不是一般人能幹的,父皇幸虧是個傻子,才能熬過幾十年傀儡時光,在楊太後、皇後賈南風、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冏、皇太弟司馬穎等等實權人物的控制下渡過一生,最後還得以善終,在安謐中去世。

癡傻是父皇的不幸,也是父皇的幸運。

清河問道:“皇上打算如何收拾這個亂攤子?如今洛陽城的車馬都被搶購一空,但凡能夠走的動的,都跑了,皇上大權在握,君臨天下,面對一座空城,還有何意義?”

永嘉帝能怎麽辦?他只能強迫自己樂觀,“朕的討伐書一出,一定有忠臣誅殺東海王,我在討伐書已經寫清楚了,只誅首惡東海王,其余人等既往不咎。東海王一死,朕的大將軍苟郗立刻接管其軍隊,苟郗善戰,多次和匈奴人交手,少有敗績,只要苟郗擊退了匈奴大軍,洛陽城轉危為安,逃走的百姓們會重新回到洛陽。”

永嘉帝雙目熠熠生輝,自己成功欺騙了自己,“洛陽城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兵臨城下的危機,上一次成都王司馬穎包圍洛陽,洛陽城鬧饑荒,不也很快恢復生機了嗎?”

面對盲目樂觀的永嘉帝,清河知道二十四皇叔已經在重壓之下心理扭曲、被害妄想,病得不輕了,無論她如何勸說,永嘉帝都確定東海王要害死他、廢了他。勢必要除掉東海王,至於國家危難,早就拋到腦後了。

永嘉帝是這種如果我搶不到最大的勺子,寧可將整鍋粥都摔碎的自私鬼。

大晉真的要完了。

清河深吸一口氣,不再和永嘉帝爭執,她沒有回弘訓宮,而是圍著皇宮走了一遍,各個宮殿,巷子,來到華林園。

清河打開了飼養珍禽的籠子,把所有飛鳥都放出去了,只有兩只五彩雉雞從蛋殼裏出來就在皇宮生存,縱使出了籠子,它們也只是在華林園裏轉悠著,並沒有飛出去的想法。

清河拿它們沒辦法,“匈奴軍攻進皇宮時,你們千萬要躲好,不要被人捉去吃了。如今我自身難保,你們自己保重。”

河東公主進宮了,把公主府裏的人全都帶進來,和清河住在一起,“現在外面很亂,皇上和東海王在匈奴兵臨城下時撕破臉,人心惶惶,能走的都走了,還有打劫的,不太平,我的公主府也不安全了。”

清河沒想到才一個上午,洛陽城就亂成這個樣子,連忙吩咐宮人,“快去永康裏告訴紀丘子夫人,要她趕緊離開洛陽,會江南去。”

瑯琊王氏的族長、大司徒王衍,還有王悅等人全部跟著東海王出征,因而家族的五百部曲私兵也跟著一起,他們的任務是在戰場上保護王氏家族成員。

如此一來永康裏的曹淑就無人保護了,只有幾個家仆。

“我來了。”說曹淑曹淑到。

曹淑只是卷了個小包袱,帶著僅有的幾個仆人就到了宮裏,珍貴的金銀細軟書籍等物都藏到家裏地下密室裏保管著,“我帶了摳門戎家梨樹的種子,將來無論去了那裏,撒上種子,發芽生長,過個幾年,就能開花結果,又是一顆好吃的梨樹。”

到了這個地步,曹淑依然對未來充滿希望。

羊獻容在亡夫靈位前祈禱完畢,也回到弘訓宮,見河東公主和曹淑進宮,很是著急,說道:“你們進宮作甚?進來容易出去難,宮裏現在都是永嘉帝的人,你們應該喬裝普通人帶著家丁們出城,去江南建業啊。你們現在進來了,永嘉帝不會放你們出去的。”

河東公主是個急脾氣,說道:“我那裏都不去,我是大晉公主,國家亡了,我有何臉面活下去,我來就是為了赴死的——我是皇家的人,我要死在宮裏,不能死在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