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第2/2頁)

其實清河一路在竹林裏走來,並不覺得冷,但是王悅的話太暖了,她很聽話的靠近了爐子。

王悅說道:“你好像很喜歡曹操,去年你挑撥孫秀和偽帝司馬倫之間的關系,就是用來曹操孔雀台殺歌姬的典故,現在又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又是曹操的話。你不要忘記了,司馬家本就是篡了曹操後人的皇位,才建立大晉的。”

沒錯,司馬家的天下是靠兵變謀反得來的,並不光彩。

當然,曹魏的江山,也是靠篡了漢朝而得來的,也不光彩。

曹操曾經發誓當一輩子漢朝,司馬懿也發誓當一輩子魏臣,結果,他們都食言了。

清河一愣,說道:“你這是何意?難道因為曹操是你外祖家譙郡曹氏的祖先。你現在同情曹操,覺得我大晉活該敗落?”

王悅沉默,以前在母親曹淑的洗腦之下,加上年紀小,見識有限,他不知覺的按照母親的安排去做。

王悅的老師嵇侍中,是白癡皇帝的老師,一直都默默維護這個白癡學生,為他鋪路,王悅受母親和老師的共同影響,保護清河,保護皇室,這早就是他的本能,他從未質疑過。

但這一年來,他在尚書台當差,只在晚上回家睡覺,曹淑對兒子的影響越來越小,嵇侍中全力輔佐復辟的白癡皇帝,也無力教他了。

成長中的王悅深受尚書令王戎的影響,很多看法和清河已經有所不同,王戎經歷了三次朝代更叠,對於“忠君”、甚至國家叫什麽名字都早就看淡了。

在王戎看來,江山社稷為重,君為輕,誰坐在龍椅上並不重要,國號叫漢、魏、晉也無所謂——誰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強盛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年的潛移默化,王悅也漸漸偏向於王戎的觀點。

這同樣是瑯琊王氏這種幾百年士族的一致觀點,鐵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和朝代,無論誰當皇帝,什麽朝代,士族始終屹立不倒。

如果沒有這個覺悟,王悅是不配當瑯琊王氏的族長的,更不可能實現當宰相的理想。

一個強大的士族,不應該把家族的命運和國家的命運捆綁在一起,這樣太短視了。

但是清河是大晉公主,是帝後唯一的女兒,她的立場天然就是只能站在帝後這一邊,維護父皇的帝位,哪怕只是當一個傀儡。

因為父皇如果不當皇帝,就只能去死。清河怎麽舍得看父皇去死!

第一次,王悅和清河的立場出現裂痕。

王悅沉默不語,清河冰雪聰明,如何不懂?

她的心就像水裏的劍一樣,漸漸冷下去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嫌。現在長大了,不可能總是像小時候那樣相處。

清河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齊王即使要謀反篡位,也是在解決成都王這個心腹大患之後。如果齊王現在就動手逼宮,成都王就占據了道德優勢,靠著他這一年收買的人心,振臂一呼,招募義軍勤王鋤奸,呼應者甚眾,齊王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我們一家人在皇宮暫時安全,是嗎?”

王悅點點頭,“你可以安睡了,如果齊王真有異動,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你們一家人的性命可以保全。”

雖然兩人立場出現裂痕,但王悅依然可以信任。

只是清河心中到底意難平,理智告訴她,王悅並沒有錯,但是……

清河猛地意識到,一直以來,她太依賴王悅了,王悅就像一根拐杖,她杵著杵著習慣了,一旦離開拐杖的支撐,她連路都不會走。

“謝謝。”清河說道:“你繼續忙,我走了。”

清河心想,不能什麽事都要找他,他已經不是以前的王悅了。

王悅卻叫住她,“你生日快到了,聽說最近荀灌教你用劍,這把劍便是為你鑄的,你可以為它命名,我會把名字鐫刻在劍柄上送你。”

清河一聽,剛才好不容易做下來的決定又在感動中化為了泡影,一顆少女心再次被他撩起來。

清河就像陷入盤絲洞的唐僧,無論怎麽逃脫,都逃不過蜘蛛精王悅編織的情網,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逃到哪裏都會被粘上。

“卿卿。”清河儼然化身為摳門戎的妻子,“卿卿我我的‘卿卿’,就刻上卿卿二字。”

王悅立刻變成教導主任的臉,“卿卿劍?這成何體統?那有兵器取名叫卿卿的?”

清河嬌嗔道:“我不管,我是壽星我最大,我就是要叫卿卿劍。是你自己說由我自己命名的。”

清河樂顛顛的下山,坐上牛車回宮,路上猛地一拍腦袋:哎呀,我剛才明明很氣的,怎麽莫名其妙變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