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偏不(第2/5頁)

劉曜把眉毛塗黑了,相貌依稀還是昨日洛陽城四夷裏的街頭小霸王。

羊獻容已經結婚生子,相貌身材還是昨日驚鴻一瞥、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唯一變化的,就是彼此的眼神。

劉曜沒有了少年意氣,滿滿的滄桑悲憫;羊獻容雙目已經沒有過去的華彩,兩眼放空,就像廟裏看破紅塵的菩薩,即使看到昔日檀郎劉曜,也掀不起任何波瀾。

劉曜昨天氣場大開,殺出一條血路,為羊獻容解圍,事後他以中領軍的身份回到皇宮,賴了一晚上都不肯走,非要見羊獻容一面。

潘美人忙於宮務、肅清偽帝余黨、還要和劉曜溝通周旋,也忘記了雉雞窩裏的河東公主。

氣氛有些尷尬。劉曜覺得自己是個男人,應該先開口打破沉默,說道:“你還好嗎?”

話音一落,劉曜就後悔了,暗自罵自己:你說的是啥?嫁給一個白癡,當一個傀儡皇後,她還能好嗎?這是什麽混賬話!

劉曜一緊張,就習慣性的撓後腦勺。

剛撓一下,劉曜又後悔了:你都快三十歲了人,戰場上一人對陣一萬人都不再怕的,怎麽這時候做出撓頭這種粗魯又幼稚的舉動?你這十三年白活了!

劉曜露出少年人時的局促不安,羊獻容看了,平靜的眼神終於泛起了波瀾,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就像飛鳥的翅膀滑過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這漣漪極輕、也極淺,來不及泛到湖邊就融在水裏了。

劉曜伸手撓頭,立馬露出肋下包紮的幾處傷處來,上頭還有滲血的痕跡。

殺神不是神,也會受傷。

“你受傷了。”羊獻容說。

劉曜滿不在意的樣子,“只是一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及要害。”

話說完,劉曜又又又後悔了,這樣搞的我好像很容易似的,現在不是逞能的時候,是讓她知道我付出了很多、曉得我的好、我靠得住、感激我的時候,必須讓她對我重拾好感。。

於是,劉曜補上一句,“比你家小公主插的那一刀,這些傷都不算什麽。”

你看,我多麽不容易,多麽寬宏大量,都不和你的小公主計較,我是個多麽好的男人啊!

劉曜覺得自己終於說對一句話,頗為得意。

果然,提到女兒,羊獻容清淡的臉終於有了表情,愧疚的說道,“對不起,是我顧忌太多,沒有和她說清楚,導致她不相信你,捅了你一刀。”

劉曜看到羊獻容自責的樣子,再次後悔,他怎麽舍得她難過?

連忙說道:“我都原諒清河了,自然不會責怪你。”

羊獻容遞給他一瓶藥,“這個藥是宮廷秘方,據說是華佗的方子,能夠解百毒,不曉得對你的傷是否管用,你先拿著——我希望你以後用不上它。”

“這就是太子用給偽帝的藥,遇到斷腸那種兇猛的毒/藥,沒多大用處,續一盞茶的命,交代後事而已。”劉曜接過瓷瓶時,羊獻容同時縮回手,冷不防被劉曜一把連瓷瓶帶手一起握在了手心裏。

劉曜寬大的掌心緊貼著她的手背,就像少年時月下的約會,一個是南匈奴首領的義子,一個是大晉士族泰山羊氏的貴女,不同的種族,不同的階層,然而陷入愛情的人無視這些現實的隔閡,飛蛾撲火般的相愛了。

那是他們人生中最美好的舊時光。

羊獻容低著頭,沒有掙紮反抗,過了一會,劉曜的手心燙的嚇人,似乎灼燒著她的手背,她說道:“放開。”

掌心的手軟若無骨,劉曜舍不得放,希望這一刻能夠天長地久。

劉曜熱血沸騰,說道:“跟我走吧。”

羊獻容心如止水,說道:“這句話十三年前你就說過了。我的答案,和十三年一樣。”

劉曜又是失望,又是激動,又是委屈,“你還記得我十三年前說過的話。為何十三年後我們再見面,你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羊獻容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感情用事,說道:“劉曜,我愛過你。但我和你,也只是‘愛過’而已的關系了。我已經為人/妻,為人母,我要盡妻子和母親的責任,我不會跟你走的。”

一聽到羊獻容說起自己妻子和母親的身份,劉曜的心開始抽疼,“一個白癡,一個熊孩子,他們能給你什麽?無窮無盡的麻煩和苦難!你以前總是說愛我,現在你愛他們,勝過愛我?你也是人,你為什麽一次次的選擇犧牲自己?十三年前為了救潘桃,十三年後為了白癡和熊孩子,那麽我呢?你怎麽不想一想我這十三年的痛苦……”

劉曜熬了十三年,都熬成怨夫了,多年的苦楚無處述,壓抑在他心裏不堪重負,一股腦的全都倒出來。

劉曜知道這樣說會顏面盡失,但是他沒有辦法,這一次見面,或許就是永訣,他用力的挽回,去述說,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去打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