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陸湘認認真真地思索著,不經意地仰頭看見趙斐在笑,便知他在戲弄自己。

“跟你說正經事呢!”陸湘惱了。

趙斐一本正經道:“是正事。剛才突然想到那裏,便說了。總要多做幾種打算,萬一鬥不過父皇,便只能逃了。”

陸湘的睫毛顫了顫,下意識問:“你準備怎麽對付他?”

趙斐撫著她的青絲,輕聲道:“他不好對付,我還在想。”

屋子裏靜默了。

過了一會兒,陸湘問:“趙斐,你想去那個位置嗎?”

他們都知道那個位置是什麽位置。

“你希望我去爭麽?”趙斐托著她的下巴,定定看著她的眼睛。

陸湘不假思索地說:“若是想去爭,便可去爭。若你不想去爭,那便不爭。”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卻說到趙斐心裏去了。

從小到大,他最重視的人、最親近的人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告訴他,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

只有陸湘,關心他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

“好。”趙斐對著懷裏的人道。

“好是什麽意思?”陸湘好奇地問。

“就是我慢慢想。”

“噢。”

“你身上還累著?”

“當然。”趙斐昏迷了那麽久,是躺夠了,陸湘這幾日可是夜不能寐、擔驚受怕,好不容易把他救回來了,昨晚辛苦了一晚上,早上沐浴又勞累了許久,她覺得她的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趙斐把她輕輕安置在枕頭上,自己起身去旁邊的衣櫃裏替她找了寢衣,剛想拿過去,又想起那日在揚州行宮的珍饈閣中撞見陸湘睡覺的樣子,不禁唇角微揚:“你要寢衣還是肚兜?”

陸湘扯著被子把臉蒙住:“都要。”

這院子不大,現下外頭那麽多人,趙斐一開門,指不定誰的余光不小心就過來了,陸湘哪裏還敢像一個人住著那般自在?

前幾日嶽天意在的時候,陸湘都是和衣而睡,倒不是擔心嶽天意,只是籌謀著要去救趙斐,擔心萬一半夜有點什麽事,好立刻起身。

趙斐把寢衣和肚兜都拿給她,因她腰身乏力,便幫著她把衣裳穿上,見她薄唇有點發幹,又給她倒了杯水,扶她躺下攏好被子。

陸湘躺在榻上,望著趙斐,眼角有了淚意。

“怎麽了?”趙斐俯下,伸手拭了那點淚花,關切問道。

“沒什麽,難得被人伺候,高興罷了。”

趙斐修長的手指點了她的鼻尖,“放心,且有你被伺候的時候,一會兒午膳來了,奴婢伺候姑娘用膳。”

他說得饒有介是,真個如奴婢般恭敬。

陸湘本來滿腹地憂慮,一時被他說得逗笑了。

趙斐見她眉宇間的愁思稍散,這才問:“這裏備了男子的衣裳麽?”

“備了,在凈房外頭的大櫃子裏,給你買了兩身。”前幾日與嶽天意籌謀之時,陸湘備置了好多東西,食材、藥材、衣物都買了不少。

如今趙斐大好,藥材似乎是用不上了。

凈房的外頭有一個高大的花梨木櫃子,趙斐打開櫃子,見裏頭擱著擱著雜物,當中的一層擺著兩件袍子,一件褚色的,一件靛藍色的,袍子上各擺著一條腰帶。底下那一層則有兩雙鞋子。

這兩件衣裳都是京城市面上能買到的最貴的緞面綢衫,比不上趙斐日常穿著的。他自是不在意,略掃了一遍,覺得靛藍色那一件配著的蛛紋犀帶順眼一些,便換上了靛藍色的錦袍。

有腰帶系著,衣裳還算合身,靴子卻有些空。

趙斐暫且穿著,推門走了出去。

院子裏站了七八個人,離趙斐最近的便是陳錦。

見他出來了,眾人皆是振奮,跪在地上喊“主子”。

“都起來吧,小心驚動了外面的人。”

“是,”陳錦先會過意,立即改了口,“公子。”

陳錦這麽一說,其余人立刻明白了,齊聲道:“公子。”

趙斐正欲說話,陳錦便從旁邊搬了椅子過來,趙斐並不累,只是知道陳錦好意,便坐了下來,目光將眾人掃了一遍:“怎麽少了三個人?”

秦延低聲道:“屬下無能,有三位弟兄未能從詔獄中逃出來。”

東廠在城中設的各個詔獄皆是重兵把守,且全是好手,哪能那麽輕易地全身而退。

關在裏頭的弟兄,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武力遠不如平時,若不是竹影前來接應,恐怕損傷還不止三人。

趙斐頷首,望向竹影,歉然一笑:“我離開揚州之前,便說放你出去過日子,誰曾想這接二連三的找上你,我這個做主子的,當真是沒臉。”

“屬下受公子大恩,萬死難報,只要主子還有用得著屬下的地方,盡管差遣。”

“好,你即刻回去,把你的家眷接到這裏來。”

秦延愣了一下。

旋即明白,宮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趙斐消失了,趙斐的隨從也從東廠逃獄了,皇帝必然會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