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盼夏只覺得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了。
她忽然後悔起來。
先前為了幹活方便,回長禧宮後她挑了身舊衣裳罩在外頭,若是穿了月前新發的那身衣裳該多好。
不過,這點旖旎的念頭只是飛快地從她腦中閃過,記起姑姑今日才提點她和雪瑤需得本分。
她放下手裏的帕子,繞到前頭洗了手,便推著輪椅到偏殿門口。
趙斐依舊站在窗前,盼夏攥著輪椅的扶手,讓怦怦亂跳的心平靜了一下,方才道:“主子,輪椅推過來了。”
趙斐沒有應聲,盼夏只能就那麽靜靜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大約他看夠了,方才轉過身。
盼夏見他走得極慢,卻不敢上前去扶。
在長禧宮呆的久了,也知道趙斐的脾氣。他想自己走的時候,旁人絕不能去扶,便是知道真要摔了,也得等著他真摔了之後再去扶。
好在,大多數時候,趙斐並不過於逞強,雖然走得慢,卻是一步一步地十分穩當。
等到他安穩坐到了輪椅上,盼夏方才輕聲道:“主子,是去雁池麽?”話一出口,盼夏便意識到自己今日話太多了,主子已經說了去雁池,自己卻還要反復詢問。
盼夏擔憂地看向趙斐。
但趙斐並無什麽表情,只是“嗯”了一聲。
盼夏松了一口氣,推著輪椅不疾不徐地往長禧宮外走去。
往常給趙斐推輪椅的都是陳錦,也不知道陳錦去哪裏了,主子竟讓自己陪他出去。
盼夏有些緊張,推著趙斐一路朝著雁池過去。
今日天光極好,因怕趙斐曬著,她盡量往樹蔭底下走著。
“不用急,走慢些。”趙斐忽然道。
盼夏心中一怔,心跳得更快了。
主子是瞧出自己緊張了麽?
她小心翼翼地放緩了腳步。方才因著緊張,確實越走越快,越快,心裏就越緊張。
如今依著趙斐的吩咐放緩腳步,心緒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步伐也漸次穩了,沒多時就走到了雁池邊。
雁池很大,有一半的湖邊修了棧道,岸邊的柳樹垂下絲絳,在棧道上撒下一片陰涼。
盼夏推著趙斐上了棧道,正欲繼續前行,趙斐道:“不必走了。”
趙斐喜歡清靜,一日裏有半日是在發呆。
盼夏是個閑不住的人,手頭沒活計,她也會自己去邊邊角角找活兒做。此刻陪著趙斐站在這雁池邊,看著平靜的湖面,和對岸的青翠,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盼夏。”趙斐忽然出聲喊道。
盼夏一凜,不敢答“在”。
“上回……”趙斐只開了個頭,就停下了。
以盼夏這陣子在長禧宮的見識,這樣欲言又止的趙斐非常少見,她只能靜靜站在一旁等著。
“你還記得秦延嗎?”
盼夏一愣。
秦延是趙斐的親衛,也是上回盼夏“侍寢”的那個人。
“奴婢記得。”盼夏的聲音微微發顫。
趙斐緩緩道:“秦延相貌周正,雖然從小失了父母,人品卻是極為可靠,替我辦了不少大事,去年他在京城置了宅子,可堪托付。我可以做主,將你許配給他。”
盼夏大吃一驚,急忙到趙斐跟前跪下:“主子為何要攆我,可是我做錯了什麽事?”
“你沒有做錯什麽,我只是覺得他是個可托付的人,你跟著他,比留在長禧宮要好。”趙斐看著盼夏,“我問過他了,他願意娶你為妻。”
盼夏又是一愣。
回憶起那夜“侍寢”的情景,心裏百感交集。
那晚對她而言,其實無甚回憶可言,趙斐說秦延相貌周正,可她連秦延的相貌都不太記得清,只是盡力辦好趙斐的差事罷了。
秦延居然還中意她了?
盼夏忍著眼淚:“若是主子的旨意,奴婢可以聽從。”
“倘若不是旨意呢?”趙斐道。
“若主子覺得奴婢辦事不力,要把奴婢打發走,奴婢絕無怨言。但主子若想問奴婢的意願,奴婢的回答,是不願意。”盼夏懇切的說道。
“為何?”
盼夏跪在趙斐跟前,將頭埋得極低:“奴婢到長禧宮,只是想伺候主子,只要主子不趕奴婢走,奴婢願意一直留在長禧宮。”
“你若執意如此,不會有任何前程。”
盼夏朝趙斐磕了個頭:“留在長禧宮,就是奴婢最好的前程。”當初姑姑想把她留在敬事房,若她真要什麽前程,敬事房的大宮女比什麽前程都好。
“你當真不想跟著秦延?”趙斐又問了一遍。
盼夏雙手握著拳,堅定地搖了搖頭。
“若是主子覺得奴婢臟了……”後面的話,盼夏不敢再說。
趙斐冷笑了一聲:“誰敢說自己多幹凈呢?”
盼夏不知道他這話什麽意思,不敢輕易去接。
趙斐看著悶聲不語的盼夏,又問:“你真想一直留在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