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然而一轉身,陸湘心情就沉重了。

沈約編纂全書,確實需要經常到璃藻堂借書,但璃藻堂有規矩,沈約這樣的六品官,一次只能外借一本書。但從前他借一本書,若是有用的書,得抄錄十天半月,若是無用的書,倒可能三五日就還回來了。但不管再怎麽無用的書,也不可能日日都到璃藻堂來。

從前陸湘沒在璃藻堂碰到過趙斐,但趙斐能跟沈約熟絡,想必是璃藻堂的常客,是以瞧出沈約的異樣。也就是這當值的小太監沒什麽心眼,才沒放在心上。

莫說換成王德全、盛福全這樣的老狐狸,便是羅平在這裏,也早就察覺出什麽來了。

的確不能再等了。

看在故友的面子上,拉沈約一把。

陸湘一面盤算著如何去找沈約,一面回了敬事房,去王德全跟前將去坤寧宮請安的事情略說了些。便回了屋子,叮囑玉漱說自己今日走了許多路已經乏了,有事自去王德全那邊請示。

待玉漱退下,陸湘關上門,略微收拾過後,便悄悄出了敬事房,繞過禦花園,沿著城墻根一路往東走,這邊有兩座荒廢的宮殿,左邊是善嵐苑,右邊是麗藝軒,名字聽著都算是風雅,然而這裏正是宮裏人人避諱的冷宮。

雖說是冷宮,但畢竟在皇城內,破敗一些不假,到底是正經規制的宮殿,每日有仆役灑掃,並不如外界傳言那般荒草叢生。住在這裏的嬪妃,一日三餐都有人照應,四時衣裳也會定時發放。

當然,在這裏當差的仆役們,沒有什麽雞犬升天的盼頭,自是比不得別處用心。比如此刻,坐在善嵐苑門口的小太監就倚著門在打盹。

陸湘遠遠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拐了彎便來到麗藝軒後頭的小木門。這道木門上的紅漆已經斑駁脫落了不少,上頭掛著的鎖黑漆漆汙沉沉的,很有分量的樣子。

此處常年落著鎖,連在這邊值守的人都沒有鑰匙,更不知道鑰匙在誰那裏。

陸湘走到木門前,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飛快地開了鎖,閃身進了門。

站在墻角,陸湘拿目光略微一掃。

麗藝軒裏頭冷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人影,陸湘舒了口氣,轉身進了偏殿的一間小屋。

這間小屋極不起眼,靠墻的地方有一個能睡三五人的通鋪,便是一個衣櫃一個五鬥櫥。

許久沒人到這屋子裏來,屋子裏透著一股黴味。

陸湘將房門別上,鉆到通鋪底下,在裏頭撥了一個開關,便聽到有輕微的轟動之聲。陸湘起身,將通鋪重新鋪好。打開衣櫃,輕輕打開衣櫃頂角上的鎖扣,衣櫃的背板便如門一般自己打開了,露出一段向下的台階。

這是一個十分精巧的密道入口,密道開關設在通鋪下面,衣櫃只是一個障眼法,只要不撥開鎖扣,衣櫃就是衣櫃,可以搬走,可以當普通衣櫃。即使偶然有人發現了衣櫃的鎖扣,但也只能知道背板是可以打開的,不會發現密道的入口。

陸湘鉆進衣櫃,從地道裏拿出一個包袱,放到通鋪上,裏頭裝著鏡子、衣裳、釵環。陸湘褪去身上的宮裝,換上一身月白色衫裙,將一絲不苟的發髻打散,松松垮垮地挽在一起,那一根綢帶綁好。這才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擦去了臉上塗的黑油脂,描眉,點唇,方才燃起一支蠟燭,走進了衣櫃後頭的台階。

世人皆知,高祖皇帝立國之後,大興土木修建皇宮,為保宮城安全在底下埋了三縱三橫的斷壟石,防止有人挖地道侵入宮城。但誰也不知道,高祖皇帝在宮城下面修了密道。

也不是誰都不知道,當今世上還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陸湘,一個是養心殿裏的皇帝。

陸湘舉著燭火進了密道,雖然黑漆漆看不到盡頭,心裏並不覺得害怕。這條密道她已經走了無數次。住在宮裏的一百年,每年都會出宮一兩次,吃一吃,逛一逛,權當出門遊玩。

她在裏頭走了半個多時辰,最終走到一處向上的台階。

沿著石階往上,推開門,又進了一間屋子。

陸湘將蠟燭和火石留在密道中,轉身推開門。

這裏是皇城外最近的一家客棧,名叫悅賓樓,皇城修起來的那一年開起來的。陸湘所在的這一間是客棧的柴房。陸湘走出柴房,左右環顧,遠處有小廝活計在院壩裏洗碗。

確定沒人瞧見自己之後,陸湘飛快離開了柴房。

出了客棧,陸湘叫了一乘軟轎,吩咐轎夫徑直往雀兒胡同去。

正盤算著如何把沈約從宅子裏喊出來,只聽得外頭傳來馬尖利的嘶鳴聲和人的慘叫聲,未及詢問,轎子猛地一震,頓時失去了平衡,朝前傾斜倒去。

“啊——”這一下變故來得太過突然,陸湘毫無防備,頓時驚呼出聲,整個人朝前跌去。

疼,膝蓋和手肘被地面磨得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