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4頁)

容溫知道,這般遷怒莫日根很沒道理,可心頭總是不得勁,遂對班第道,“我不太舒服,就不去見他了,你替我向他告罪一聲。”

莫日根畢竟是班第的嫡親兄長,不給他面子,也是下了班第面子。

“沒事,他不在意這些。”班第本也沒打算讓容溫見莫日根,“我去去就回。”

見班第步出凈室,外間的扶雪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要進凈室去伺候容溫沐浴。

班第掃了眼扶雪剛拾掇好,準備拿去清洗的吉服與朝冠。大手一伸,把托盤抓在手裏,闊步往離去。

那神情猶如暴風雨將來的雷電前兆,早不復面對容溫時的和風細雨。

扶雪眉梢一動,隱隱猜到班第為何一言不發拿走吉服朝冠,識趣的沒有多嘴多舌追問,但進到凈室後,還是略略給容溫提了兩句。

她是主子們的奴才不假,但先是公主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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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第拿著吉服朝冠出了內院,副將正好在月亮門外遣人布防。見狀,殷勤伸了手,要替班第捧托盤。

“台吉可是要把這些東西送還至大長公主府?”先前領容溫命去大長公主府借東西的便是副將,他並不知這吉服‘另有玄機’,摸著後腦勺憨憨道,“些許小事,交給屬下去做便是。”

班第滿面嫌惡地把托盤塞給他。

副將生得一張窮兇極惡的壞人臉,實則心眼實誠,根本沒讀懂班第的喜怒,捧著托盤行了一禮,便要退下。

“站住。”班第在副將驚疑的眼神中,兇橫伸掌,折斷了朝冠上的金塔,捏碎了冠中央孔雀嘴裏銜的、象征皇室規制的東珠。

“這……這……”副將嚇得張大嘴,良久沒合上。

“親自送到大長公主眼前。”班第一身悍氣,狂妄吐出兩字,“焚了。”

送還大長公主破爛一樣的朝冠已夠嚇人。

竟還要當著大長公主面,焚象征大長公主身份的朝冠,這是把大長公主的面子當鞋底子踩啊。

大長公主還不得當場把他剁了喂狗。

副將自認沒這膽氣,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嚇得一激靈,苦著臉忙不叠討饒,“台吉……”

班第冷睇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去城門尋多爾濟,讓他領一隊人馬,護送你去。”

副將咽口水,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這哪裏是護送,分明是震懾。

如今城中這亂象,誰手裏有兵誰是大爺。

歸化城面上說是土默特王與大清副都統鎮守,班第領兵協助。

實則,大權早已悄然落到班第手中。

否則這幾日,班第哪有本事,硬抗下滿城人的怨懟聲討。

憑她大長公主如何位高尊貴、金枝玉葉,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便如方才被班第隨手捏碎的東珠,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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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初升,晚風習習。

青檀古樹枝繁葉茂,昏暗陰影大片籠在地上,一直閉目坐禪在樹下的青年喇嘛,似被這夜色樹影,披上了一層別樣神秘。

班第走到莫日根面前,學他的樣子 ,席地而坐,眼神散在無際蒼穹,敲著指頭,耐心聽莫日根緩聲念佛。

約摸一刻鐘之後,佛聲暫歇,莫日根睜開眼,笑盈盈的沖班第頷首。神色熟稔坦蕩,好似兩兄弟間未陌路多年,也未因人命生過齟齬,一派自若贊道,“許久不見,小五穩重許多。”

再也不像九年前,一見他便要拔刀喊殺。

他記得,九年前自己被父母倉皇暗送出科爾沁時,是個冬日黃昏,皚皚白雪蒙住了千裏草原。極目遠望,天地一色為白。

臨出王帳屬地前,他最後回首看了一眼。

隔得遠遠的,他便認出了人群中那個高挑單薄,渾身戾氣的少年郎。

那是十三歲的小五。

他親眼看著,自己最喜歡的五弟,橫刀立馬,下手無情,把從小一同長大的二哥腰斬於王帳之前,腸子流了一地。

然後,又見那少年郎抹了把臉上的血,拖著刀,紅著眼,縱馬朝他住的氈包沖去,去找他這個罪魁禍首尋仇。

班第讀出了莫日根的未盡之意,冷哂,沒心思與他繞彎子,“長兄命喪漠西殺虎口附近後,你便當了喇嘛,居無定所,躲我多年。今日主動送上門來,為何?”

“你果真長大了。”莫日根撚了一粒佛珠在指尖摩挲,笑意幽遠,“若放在從前,你遠不會這般平靜,你會歇斯底裏,以所謂真相指責我。”

“——說我得知長兄急於尋找魏姑娘,卻無頭緒,遂毛遂自薦,替其蔔卦,以卦象顯示魏姑娘人在關內為引,誘長兄在漠南封關令正嚴之時,繞路往西邊險峻地殺虎口去,找機會偷潛入關。”

“後又故意把長兄西行殺虎口的消息,透給與我交好的二哥。”

“二哥一直有心與長兄爭位,自是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二哥遂給殺虎口附近的大清守軍傳話,說有身患天花瘧疾的蒙古逃奴,意圖混過關隘,入關內去。”